上個周末因為王寶強的一則聲明,炸出了一群微信公號運營者。各家小編,從經濟學、面相學、營銷學、兩性關系、財產分割、生物技術、股票走勢等等各種姿勢強行擠入這場娛樂盛典,不聊聊王寶強,不編幾個段子,都不太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做公號的。剛剛被“洪荒之力”掃蕩一輪的公眾賬號,現在又被“寶寶不哭”攻陷了。
為什么新媒體對“熱點”如此饑渴?不追“熱點”還能做新媒體嗎?千篇一律的“洪荒之力”和“寶寶不哭”,新媒體還有寫作這回事嗎?
在咪蒙最火,也最受爭議的時候,有人對咪蒙的評價是“她一點一點封死了自己在寫作上的追求”,但事實上,新媒體可能跟寫作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新媒體的底層邏輯是流量。閱讀量、轉發量、點贊量,所有的指標都是流量單位。
也因為是以流量為中心的事兒,大多數新媒體創業——或者說內容創業,最后做的都是基于流量的生意。內容創業中兩大主要的商業模式——電商和廣告,都是基于大流量變現的模式。文字只是低成本獲取流量的手段,所以100000+才會成為衡量優質內容的門檻。
流量背后是人,要想獲得低成本的流量,就要迎合人的需求。什么樣的需求流量最大呢?
驚悚、恐懼、雞湯、互撕、兩性等等擊中人性最底層需求的情感。只有這樣的切入點才能獲得最普遍的流量。所謂熱點,也是擊中普遍流量G點的事件。
所以,新媒體的第一要義是“迎合用戶”。“需求”這個詞語在互聯網時代應用尤其頻繁,原因在于互聯網的底層邏輯是規模化,只有“迎合用戶需求”才有用戶基數和所謂的規模化,規模化之后解決效率匹配等等才有意義。新媒體也不例外。最開始,需求還只是基于優化用戶體驗的“迎合”。但是在新媒體上,由于媒介是文字,“迎合”變成了基于情感的催眠,這是營銷的目的。
所以,承載于微信公眾賬號的新媒體內容,本質上并不是寫作,而是營銷。在這樣的環境下討論咪蒙是不是封死了自己在寫作上的追求根本沒有意義,這就好像說一個寫文案的正在封死自己在小說創作的可能性而已,根本不屬于同一個范疇。
以流量為中心的內容,它最大的價值是他帶來的流量——也就是社群,而不是內容本身,社群可以產生轉化率和購買力。在此,文字的價值在于引流,而不在于文字本身。
為什么基于微信公眾賬號平臺的文字內容本身無法構成價值呢?
不是文字內容本身無法構成價值,而是基于營銷的文字內容無法構成價值。
在新媒體圈里,《時尚先生》打開了一種全新的內容價值模式。《時尚先生》的兩篇特稿內容——《太平洋大逃殺親歷者自述》和《黑幫教父最后的敵人》,殺入影視圈。在大多數依然依靠流量驅動的內容創業背景下,《時尚先生》的兩次版權交易清晰地描繪出內容本身價值的可能性。
與營銷文字不同,真正基于內容本身的文字很可能天然具有價值,它會獲取流量,但并不以流量為中心,而將力氣放在情節、故事、結構、人物刻畫等等寫作本身上。營銷文字是在告訴你這個世界的單一性和快感,而基于內容的文字則描述了一個復雜的、有痛感的世界。因為復雜,所以不再單純依賴流量的價值。
復雜也就意味著難以復制。雖然國內的版權市場依然混亂,對優秀內容的保護機制也并不健全,但優秀的內容因為本身的難以復制,版權的價值會更高。當內容可以構成版權的時候,流量作為寫作方向指揮棒的角色便會被削弱——營銷內容有版權,但并不具備更大的版權價值。
文字本身的自我版權保護能力很弱,即便是在原創保護做得不錯的微信平臺,依然無法保證原創作者的版權不受侵害。這也是微信平臺“洗稿”不絕的原因。
我們這里主要討論文字內容,之所以不討論視頻內容是因為視頻內容本身具有版權價值,和文字內容有所不同。
《時尚先生》的兩個版權提供了一個巨大的想象空間:基于廣告和電商模式的營銷文字不再是單一的內容價值,專注寫作的人的紅利時代來了,因為影視行業的繁榮,寫作者的想象邊界被拓寬了。
事實上,寫作者和影視作品之間的合作最早是在晉江實現的。眾多大的電視劇IP均來自暢銷小說,穿越、仙俠、玄幻等等題材暢銷小說成為影視劇劇本的主要來源。
但晉江時代的小說能夠滿足的市場有限,更大的題材空間等待著被新的內容創新模式填補,以前是晉江,現在可能是“真實故事計劃”、“smart&story”、“地平線”等等虛構和非虛構寫作者workshop。
國內影視市場的繁榮和中國影視行業工業化程度低的現狀,這兩者會成就一個寫故事者最好的時代——如果你愿意、并且能夠寫出好故事的話。與新媒體營銷文字不同,故事寫作更關注內容本身,對于寫作者來說,需要考慮的是寫出好的故事,不是直接撩撥讀者的爽點。當寫作不再直面流量,不需要用最粗暴的方式、最短的時間撩起廣大人民群眾的嗨點,對寫作的追求才會顯得有價值。
話說,你看到的咪蒙正在做第一種文字,但你看不到的咪蒙正在做第二種文字,在沒有看到她的第二種文字之前,真的很難說,她正在封死自己在故事寫作上的追求。要知道,咪蒙背后其實是一個編劇公司。
不適合長文閱讀、單篇文章停留時間短、碎片化、信息打擾等特點(是特點,不是問題),導致微信公眾號平臺上互撕比講道理更易獲得流量。然而,對寫作者來說,它依然算是目前“最好的中文寫作環境”,它為不同圈層的寫作者自由匹配精準的讀者,從創作者到讀者的通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通達。
一方面你發現,這是寫作者最好的時代;一方面你又清楚地明白,一條王寶強離婚的聲明,要比一篇特稿更容易獲得流量。優質的內容和流量的尺子之間出現的錯位,應該由其他更精密的價值體系補償。流量不應該成為所有內容的唯一度量。
當內容不直接面對流量,內容的價值或可參考出版時代,不過相對于出版,影視能夠將內容的價值放得更大,影視的受眾更廣、消費頻次更高。無論是“真實故事計劃”、“smart&story”、“地平線”,如果野心巨大,都會以“故事工廠”的形式在影視市場上占有一席之地。既流量之后,寫作和資本互相成就的日子來了。
最近“真實故事計劃”獲得融資,李海鵬加入亭東文化,文本內容本身的價值成為這一波創業的主體,不再是流量的工具。流量不再成為唯一標尺之后,除了100000+,大家終于可以聊點別的了。
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內容創業,不過是在無趣和還算有趣之間做一個選擇而已,畢竟都是無論流量還是影視,都要面對一把剪刀。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