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人都在談產業轉型,但應該轉向哪兒,又如何轉呢?問題的答案,并不在蘋果、谷歌、IBM這些科技巨頭身上,更不在那些傳統的跨國大公司身上,而是藏在美國數以萬計的小企業、初創公司里面。
“積木式創新已經成為美國高新技術創業企業的基本模式,由此帶來的以企業家為核心的創業系統,不僅顛覆了傳統跨國公司的壟斷與封閉體制,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傳統資本主義社會的很多弊端,激發了整個社會的創新活力。”1月26日,互聯網趨勢專家、海銀資本創始合伙人王煜全從科技創新、生態體系等多方面詳解中國的產業轉型和“積木式創新”。
美國目前存在一個新的趨勢,就是大量的小創新公司崛起。通過將高校科技產業化,和擁有單項優勢后,外包協作其他單項優勢的模塊化開放創新方式,小公司幾乎掌握了國外大部分的先進科技。
1981年前后,大于25000人的美國大公司研發費用占到了全美產業研發費用70%,不到1000人的公司研發費用占比還不到5%。然而,自2000年以來,不到500人小公司支出的研發費用已占到全美整體研發費用20%以上,大公司占比同時縮小至35%。還有一個現象是,世界500強科技企業,也越來越熱衷于通過公司并購積累核心專利技術,部分公司甚至關閉了研究院。
不過,作為美國創新主體的中小高科技企業在井噴式發展的同時,也遭遇了瓶頸,主要表現在批量生產能力不足、融資能力有限。用最先進的技術實現0到1比較容易,但從1到100萬、1000萬,不僅需要技術上的提升,更需要大規模的生產能力和投資——研究和研發是兩碼事,一個科技成果要成功轉化成產品,中間還需要很多環節。
中國強大的制造能力可以幫美國中小高科技企業突破瓶頸期。對中國參與全球科技創新,擺脫產業鏈末端地位,也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很多傳統產業的公司,也許它們能學會互聯網,但不一定能做出真正的科技創新、研發出好的產品。
我們說小企業才是科技的未來,是因為現在美國的創業公司,那些連環創業者們,非常擅長于和高校的研究界結合,從高校的教授那里吸取到最新的科研成果。我們知道,喬布斯并不是個科學家,但他有很好的判斷,他知道用戶要什么——比如他做ipod,當時這個產品采用的科技成果是“高密度存儲”,這個技術是日本人做出來的,但那些做科研的人員并不知道如何把這個技術產品化。喬布斯運用這個技術,將其批量生產,最終做出了革命性的產品。
現在美國的各大高校,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斯坦福和MIT的技術很強,計算機方面卡內基·梅隆很強,環保方面最強的可能是猶他州,所以我們看到在鹽湖城有很多不錯的環保公司。
美國的很多初創公司,那些企業家們,他們獨具慧眼,知道什么樣的科技擁有未來,知道如何將實驗室里的研究成果轉化成產品,也知道如何將其批量制造、推向市場。企業家知道如何將科技推向市場、大學里的教授知道如何研究出最好的科技成果,企業家和教授之間形成良性互動,這才是企業創新之道。很多這樣的企業、這樣的高校加在一起,以及金融體系的高效運轉,共同形成了美國科技創新的生態體系。
以上我講的這些事情,對中國企業有什么關系?首先,我們來看看中國的優勢在哪里。
全世界都在說,中國有“制造業優勢”。這句話要加幾個定語:中國是唯一能夠大規模生產復雜產品、具備開放制造能力的經濟體。大規模復雜產品日本、德國都能制造,但為什么iPhone只能在中國制造,并不僅僅是因為價格,還因為中國具有“開放的制造能力”——你不僅需要能生產產品的人,還需要一大堆對接生產端和設計端的人,一整套開放的體系。
很多人說,德國人有工業4.0、中國人連馬桶蓋都要從日本去買,但是為什么是中國人在制造iPhone,而不是德國人、日本人?馬桶蓋是工業體系的核心產品嗎?中國的制造業有它獨特的優勢:大規模、復雜產品的開放制造體系,以及產業集群。
中國在全球產業鏈里的角色,并不是簡單的來料加工,而是有自己的獨特能力。現在中國企業出去和老外談判,其實是挺著腰板的——因為,如果沒有中國制造,即便你科技領先、設計精良,你沒有把這個科技進行量產的能力,什么都是白搭。現在,研發能力是中國最大的缺陷,但是只要一旦這個缺陷補上了,中國的產業一定會不一樣。
打麻將“三缺一”容易成局,但“一缺三”就很難——這句話說的就是生態體系。美國有一家公司,110個員工,能生產出出航天飛機,這件事你能想象嗎?舉一個細小的案例,做航天飛機需要特殊的設備:戰斗機起落架。這家公司沒有人能研發這個裝備,但就是那么湊巧,在美國你還真能找到專門生產戰斗機起落架的民營公司。后來,110人的團隊,果真做出了航天飛機。這家公司叫XCOR,一家位于加州的初創公司。
“協同體系”的核心,就是有足夠復雜的生態,各個節點公司之間達成長期的、有股權關系的協作。要想形成一個復雜的生態體系,要市場足夠大,不計其數的生產創新互相協作,形成幾何級數的創新效應。過去的資本主義是以跨國企業、大企業為代表,未來這種體系會被顛覆掉,被小企業的產業協同顛覆掉。

中國在高校的基礎科研上,和國外有大量的協作,與世界前沿差距并不大。但是產品轉化上,卻遠遠落后于美國,新銳企業的產品轉化經驗值得中國企業學習。現在為什么我們“說積木式創新”,是因為一整套生態體系都在發生改變。傳統大企業的那一套體系,現在小企業通過協同經濟,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90后創業潮”、“互聯網+”,“海歸創業”,都是TMT領域很時髦的概念,但是大家往往會忽略了制造業。制造業強大,出口多,整個經濟體就強大;制造業衰敗,出口少,整個國家就很困難。現在我們說供給側改革,怎么改?就是要和世界前沿科技對接。
展望未來,我們的判斷,大醫療、人工智能和機器人、電子的個性化制造中介平臺、航空航天、新能源、新材料、新金融,是最具投資價值的七大方向。
中國企業常說自己要“走出去”,怎么走?中國企業怎么走出去,要遵循三條:投資先行,企業主導,政府支持。中國投資人怎么走出去,要避免三大誤區:往硅谷扎堆、由華人組織項目、主要看互聯網領域。
喜歡“模式創新”的硅谷,其風險投資數額只占美國的20%,美國真正的主流是遍及各州的高科技企業。中國企業和投資者可以放眼更廣闊的地域,通過熟悉美國的商業規則,依靠他們不具備的制造業優勢,和他們進行緊密合作。
“特牛的企業家”+“特牛的科學家”,這二者結合起來,就能做出好的企業、偉大的公司。這句話說起來簡單,但體系的構造很難。真心希望中國能夠通過“積木式創新”跨過眼下的困境。

中國通過前30年的學習,成為世界第一制造業大國。未來30年,只要我們找對老師,以中國人的實力,一定能彌補研發方面的短板。未來,我們向誰來學習?就是要向美國的那些初創公司、小公司學習,向他們的創新體系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