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老二

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使他多余；沒有的，要把他剩下的也奪走。

——《馬太福音》

9月24日，搜狗公司發布公告宣布與騰訊完成合并，這也意味著，在持股入局“坐莊”8年之后，騰訊終于把搜狗全盤吃下。

脫胎于搜狐的搜狗，從最早與360分庭抗禮，到與阿里“閃婚閃離”，再到接受騰訊的投資美股上市，如今即將從搜狐完全脫離，成為騰訊間接全資擁有的私人控股公司。

媒體紛紛發出“最后一個互聯網大佬被招安了”的無限感慨，對43歲的搜狗CEO王小川來說，一直游離于張朝陽、馬云、馬化騰、周鴻祎之間，在巨頭和大佬之間縱橫捭闔，與騰訊、搜狐、搜狗的“三角戀”，參和著阿里、百度與360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這或許算是一個不錯的終局。

這是“黃金單身漢”張朝陽踩了狗屎運的10年，也是“鉆石王老五”王小川喂了狗的18年青春崢嶸歲月。

而張朝陽和王小川之間，是互聯網圈一段著名的知遇往事。

01

1978年，冠以“神童”、“數學天才”、“別人家的孩子”等諸多頭銜的王小川出生于四川成都，其前半生幾乎可以說是拿著完美預設劇本一路“演”過來的。

在成都四小讀小學時，王小川就對數學與計算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和驚人的天賦。數學老師經常給他開小灶，父母騎著自行車帶他滿城找電腦上機。

1990年，12歲的王小川以入學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從成都四小進入成都七中的綜合數學實驗班。

這屆綜合數學實驗班，號稱重點班中的“火箭班”，幸運兒是從全省1700多考生中挑選最拔尖的出來，全班數學滿分一大半，最低分都是95分。

在成都七中，王小川遇到了恩師與貴人——謝晉超。當時謝晉超結識后來的中科院院士張景中，從他的手里攬下了“吳文俊消元法”的計算機計算工程，目標是用計算機實現初等幾何定理的全部證明工作。

學霸王小川順理成章成了三人小組中的一員，恩師謝晉超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隔出一半做獨立機房，讓王小川等種子選手隨時上機。

謝晉超是成都七中名師，是成都七中數學綜合實驗班的管理者和數學老師，在教學中鼓勵并倡導使用計算機。而騰訊COO任宇昕、B站CEO陳睿、藍標COO熊劍、蔚來汽車技術VP莊莉、滴滴研究院院長何曉飛等畢業于成都七中的互聯網大佬，或多或少都和他有淵源。

也就是參與這項工作，少年王小川獲得了“億利達”青少年發明獎，享受到了被諾獎得主楊振寧親自頒獎的榮譽，由于參與幾何定理機器證明，還被當時的副總理李嵐清接見。

王小川一路開掛，很快就拿到了信息奧賽的全國一等獎并且入選了信息奧賽國家隊。

1996年，18歲的王小川隨國家隊參加在匈牙利舉辦的信息奧賽，一戰成名，團隊拿下四塊金牌和集體第一的好成績。隨即直接“保送”清華大學，被“點招”進入計算機系。

值得一提的是王小川當年的奧賽國家隊隊友，其中有一個是拼多多前CTO、現任CEO陳磊。

天才少年、被副總理接見、諾獎得主給他頒獎、獲得國際奧賽冠軍點招上清華……王小川的18歲，簡直是光環加身一路閃耀光芒，亮瞎路人甲的眼睛。

進入清華，王小川常年混跡于清華BBS中，在中國互聯網界，王小川與當時就職于方正的周鴻祎可能是最早一批本土技術上的大佬，甚至比張一鳴給王興當技術經理還要早幾年。

王小川前18年的青春簡直如同夢幻一般，連編劇估計都不敢這么寫。憑借著出色的技術實力，互聯網的大浪終究會把他淘成了公眾人物和產業偶像。

02

而彼時正“風華正茂”的海歸第一代張朝陽，從1995年11月1日回國開始算起，一路走來摸索前行，先后任職ISI中國區首席代表，離職后拿到第一筆17萬美元天使投資，摸索ISP業務、嘗試過搞防火墻軟件、還去美國參觀了原創深度新聞平臺“熱連線”，開始考慮是自己在網站上做原創內容，還是建立一些鏈接，當新聞咨詢信息的搬運工。

期間張朝陽花了兩萬元人民幣“攢”了一臺服務器放到了北京電信剛建成的主干網上，這是中國的第一臺商業服務器托管。

張朝陽只知道要做互聯網，但具體做什么自己也沒有想好，不過他給公司起了一個超級驚艷的名字——互聯網技術公司（Internet Technology Company），英文縮寫是ITC。去工商局申請注冊的時候，要求名字一定要有中文的諧音翻譯，最后用了——愛特信。

愛特信的嘗試幾經周折，張朝陽依舊不為人知，思來想去，張朝陽還是覺得干脆照著“雅虎”的葫蘆畫個瓢算了。之后愛特信嘗試著將互聯網上的內容用超鏈接的方式列在自己網站的一個欄目里，而雅虎就是一個以超鏈接為主體的網站，只是采取分類目錄的方式進行組織而已。

很快天使輪17萬美元就快見底，眼看就要彈盡糧絕走投無路之際，幸運女神又一次來敲開了張朝陽的門。

張朝陽的天使投資人尼葛洛龐蒂想要訪華，其代表作《數字化生存》在中國暢銷，間接引爆了中國的數字革命，書的封面上印有這本書最著名的一句話：計算不再與計算機有關，它決定我們的生存。主辦方七繞八繞，找到了張朝陽。

主辦方是中國互聯網先驅之一的張樹新，瀛海威總裁辦和市場部投入了30個人忙活了3個月，張樹新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把這個活動也做成瀛海威的品牌秀。

可誰都沒想到，這成為了張朝陽被迫當互聯網“網紅鼻祖”的起緣。

1997年2月28日下午，尼葛洛龐蒂正式訪華，出席為他專門組織的一場信息革命的報告會。

這次報告會的規格很高，大會請了8位部長級別的官員，互聯網信息產業部的幾個巨頭都在，當時請了一個專業翻譯，彩排下來整體害怕翻譯得不好，最后一致決定同聲翻譯還是得張朝陽親自出馬。

尼葛洛龐蒂一夜之間成為中國的數字化教父，全程陪同的張朝陽大放異彩，每每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地被其他互聯網從業人員簇擁著，同時他也很拉風，知道自己的符號作用，知道只有不斷出位媒體才不會遺忘他。

在這次訪華事件中，張朝陽基本沒花什么錢，卻嘗到了市場推廣和媒體炒作的甜頭，之后，他無師自通。日后陳歐的“我為自己代言”、雷軍小米的“為發燒友而生”、老羅的錘子手機，周鴻祎的“嘴炮王”影響，多少都有點夾帶個人魅力的品牌秀在里面。

03

1998年4月，愛特信公司獲得第二筆風險投資，投資者包括英特爾、道瓊斯、晨興、IDG等，共220多萬美元，愛特信也由此更名為更響亮的搜狐公司。

也就是在這一年，張朝陽入選美國《時代》周刊評出的全球計算機數字化領域50名風云人物。

張朝陽不僅成為了中國本土互聯網的符號象征，更成了初代互聯網的教父，鎂光燈下“公眾導師”和“精神教父”的角色，他似乎更如魚得水。

千千萬萬粉絲中，其中有個小迷弟，就是王小川，他可能是粉絲界、飯圈中追星楷?！返脚枷裆磉吂ぷ?。

王小川后來在《十三邀》中對許知遠說的這段話，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崇拜：

“當時搜狐開全員大會，我發現我是所有在座里面最能理解他的人……在很多年里面，你去揣摩、理解、消化張朝陽講的東西，它們能變成你很大的養分，張朝陽很多時間扮演的是這樣一種精神教父的角色。”

在PC門戶網站時代，張朝陽占領了先機。1996年，張朝陽便離開ISI創立愛特信，而丁磊1997年才創立網易公司，推出中文搜索引擎，馬化騰要1998年才創立騰訊，王志東也要1998年才創立新浪。

自此，三大門戶正式聚齊，張朝陽、丁磊、王志東也收獲了“門戶網絡三劍客”的稱號，一時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三人的新聞與傳聞。

隨著中國網民數量逐漸呈現出爆炸式增長，門戶網站像一把鑰匙，幫助中國早期網民打開了進入互聯網的大門，也間接掀起了第一浪互聯網“財富自由”的造富運動。

最先嘗到甜頭的是名不見經傳的中華網，1999年7月14日，中華網在納斯達克市場率先上市，IPO融資額9600萬，搶先成為第一家在美國納斯達克市場上市的中國互聯網公司。

資本市場的示范效應是巨大的，看到中華網的巨大成功，海歸、商人、極客、VC推手，這四類人一起齊刷刷地卷入中國的互聯網江湖。1999年也成為中國互聯網最黃金、最燦爛、最輝煌、最值得念想的大年份之一。

2000年，新浪終于成功繞開了政策和監管，于4月13日在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7月5日，網易登錄納斯達克，一周后，搜狐快速跟進，也拿到了互聯網的最后一張臥鋪票。

此后互聯網泡沫席卷全球，納斯達克對中國市場一直保持封閉，而既沒趕上上市潮，又沒有拿到融資的中小型互聯網企業，基本上是尸橫遍野，血肉模糊。

第二浪造富運動，要等到3年后的2003年12月9日，攜程旅行網在納斯達克股票交易所正式掛牌交易。

這期間，中國高科技互聯網公司們，主要靠游戲和“移動夢網”續命。特別是游戲點卡與短信代扣這種創新性的小額支付通道的打開，挽救了一大批互聯網公司。

同時，亂扣話費、短信詐騙、游戲是精神鴉片等話題也常常是各大門戶網站的頭版頭條。

04

王小川與張朝陽的火花，嚴格意義上說源于1999年，背后是中國互聯網的半壁江山開拓者——清華大學的清華幫。

清華海歸張朝陽和搜狐的巨大示范效應和商人葉克勇中華網上市的刺激，讓那些想在中國互聯網市場獲取一杯羹的“留學生”們嗅到了金錢的味道。

1999年，雷軍武漢大學的同學陳一舟從斯坦福畢業回國，找雷軍喝酒聊天，喝高了的陳一舟告訴雷軍，他要辦個網站超過網易，還想拉雷軍入伙，而和丁磊很熟的雷軍覺得他在胡說，一時沒放在心上。

轉身陳一舟就拉攏了斯坦福校友，清華畢業的周云帆，周云帆順便就把童年隨父母從西安移民美國的技術天才楊寧叫到了一起。網站的名字是個雜交的產物：“ChinaRen”。讀法奇特——前半部分為英文發音，翻譯過來是“中國”，后半部分則是中文拼音，讀作“人”，讓人感到既老派又新銳。

ChinaRen就是人人網的前身。陳一舟、周云帆、楊寧3名斯坦福學生把公司總部設立在清華南門的三才堂里，并由此網羅了一大半的清華大學算機系在讀學生。

其中之一是被陳一舟周云帆拉入伙做技術總監的王小川，坊間傳聞陳一舟跑到計算機系的宿舍，找到了當時正在睡覺的大三學子王小川，直接用8000一個月的兼職工資試圖拉攏他，可王小川說想睡覺，后頭一聽8000一個月便徹底“屈服”，翻身起來就往機房走。

ChinaRen給他的第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在網站頁面上線帶評論可以“蓋樓”的新聞系統，專門負責寫網頁版的門戶，每到晚上，清華大學九號宿舍樓的學生們就會結伴而來，大家擠在一起搭起網站構架。

其中之二便是和王小川一樣同是清華計算機系1996年入學的周楓，當時他分工負責寫郵箱。后來周楓寫出有道，被網易納入懷中，2009年10月25日，網易有道在紐交所上市。網易有道公司現已推出有道詞典、有道精品課、翻譯官、詞典筆、云筆記等一系列產品。

王小川研發上線內容編輯系統、周楓寫出郵箱后，網站日流量成指數級提升，陳一舟、周云帆、楊寧硬是用12個月燒1000萬美元的速度將ChinaRen做得人氣包爆機。

巔峰時期ChinaRen日流量過4000萬，一躍成為當時除三大門戶外的中國第四大網站，王小川與周楓的技術實力得到了專業上的認可。

2000年9月，搜狐火速兼并ChinaRen，這一全資收購為陳一舟和ChinaRen帶來近2億美元的收獲，王小川也一戰成名，被清華計算機系的學弟學妹奉為偶像。

ChinaRen的創始者陳一舟、周云帆、楊寧三人都被安插到搜狐的重要管理崗位，陳一舟邀請王小川正式加盟，他卻以還要讀研婉言謝絕，不過依然以兼職技術總監的身份領著薪水。

ChinaRen被搜狐收購，技術出眾的王小川也因此被張朝陽盯上，張朝陽視其為必須要籠絡到手的人才，并親自拍板兼職的位置繼續為他保留，薪水待遇包括股權和職位都可以等他研究生畢業之后再兌現。

據說張朝陽當時還留下一個承諾：“你上學多久我可以等你，學費零花錢你要多少錢我通通給你開。”

隨后的一年半時間里，ChinaRen創業三人組先后離開搜狐并開始了各自的重新創業。周云帆和自己多年的好友楊寧一起創辦了空中網，并拉來了同是清華電子工程系同學、有紅色背景在軍隊大院出生長大的王雷雷。

王雷雷的爺爺曾是紅軍總司令部無線電臺大隊長，解放后，又歷任電信總局局長，1955年被授予中將頭銜?？罩芯W成立幾個月之后獲得了30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同時獲得全國ICP(互聯網內容提供商)執照，中國移動首批(16家)GPRS WAP內容提供商之一。

2004年7月9日，空中網在美國納斯達克掛牌上市，前后只有29個月，這也創下了一家公司從成立到在納斯達克上市的最短時間紀錄。

這一記錄要時隔多年，被另一個資本大佬陸正耀用“瑞幸咖啡”打破。可以說瑞幸從誕生伊始，就踏上了一條定制化上市的征途，拿到陸正耀錢的錢治亞套上外賣咖啡和互聯網的殼子，帶著一套完全互聯網式的打法“睜眼狂奔”，高喊著“干掉星巴克”，活生生殺出一條“流血擴張”之路。

2019年5月17日，瑞幸咖啡登陸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從成立到上市，瑞幸咖啡每一步都精準地實現了資本“劇本”中的全部規定動作，僅用了18個月，創造了美股史上最快的上市記錄。

陳一舟2002年創辦千橡互動集團出任董事長兼CEO，2010年，千橡互動更名“人人”，旗下有人人網、人人游戲、貓撲網等網站，并于2011年5月4日在紐交所上市。

2008年周云帆從商界轉型進入公務員隊伍，如今周云帆已赴科技部科技部任職，擔任信息中心主任，可謂人生贏家。

張朝陽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2003年王小川碩士畢業，一畢業張朝陽就催他入職。據說張朝陽打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才把王小川請回搜狐。

05

王小川與搜狗結緣，源自張朝陽的一句玩笑話。

初到搜狐，張朝陽極其重視王小川，靠著SP增值服務賺到第一桶金的張朝陽是底氣十足，天天拉著他吃喝玩樂。

一天早晨王小川在辦公室遇到張朝陽，張朝陽突然對他說：“給你6個人做個東西，把百度干下去如何？”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王小川欣然領命，重組技術隊伍時突然發現搜狐的程序員里“連個會寫 C 語言的都沒有”。最后用老板承諾的6個正式編制，王小川在清華招募了12個兼職員工，全是清華計算機系國家集訓隊隊員，11個月后，搜狗搜索引擎正式上線。

在王小川的主導安排下，搜狐通過收購圖行天下為搜狗引入了豐富的地圖數據，在國內率先推出了地圖搜索功能，占得搜索領域的一線先機。

然而，王小川團隊的搜索引擎卻沒能如預期般被市場擁抱，由于起步晚，加上百度搜索引擎的壓制，搜索業務始終不見起色。

2006 年，搜狗推出搜狗輸入法，憑借拼音輸入、聯想詞和多樣的輸入法皮膚，立刻火爆網絡，完成了在輸入法領域超越百度的重任，也算是在另外一個賽道，在另一個維度實現了張朝陽“干掉百度”的愿望

王小川從基層技術員工做起，每半年職務級別就升一級，陸續晉升為技術總監、高級技術總監、副總裁、高級副總裁……

2007年王小川發現了一個機會空檔期，想戰勝百度就需要爭奪用戶桌面應用的入口——他想做瀏覽器，可張朝陽覺得搜索引擎市場已經是百度、Google加上雅虎的天下，搜狗再去攪和沒什么意思，留下的發揮空間已經不多了，而游戲與視頻才是王道。

王小川跟張朝陽爆發了第一次重大的沖突，雙方情緒激烈，最終張朝陽用一句“搜狗以后你不用負責了”把王小川一擼到底，扔到了一個閑暇的崗位。

忠誠，讓王小川注定不會輕易離開張朝陽，當后來一眾搜狐系高管紛紛出走五道口并各自開門立戶時，王小川成了留守時間最長的那個。用他的話說：“為偶像打工是可以拼命的，能掙多少錢，能分得多少股權，其實都不需要太在意。”

在整個2008年到2009年，倔強不服輸的王小川，倔強低調地做起了搜狐瀏覽器，測試版本一個又一個有條不紊地更迭改進。

而此時從雅虎中國離職后創建了“奇虎”的周鴻祎，一開始做搜索的“社區大雜燴”，隨著后來類似3721的插件模式的各種插件強制性在用戶電腦里安裝插件，劫持流量，亂彈廣告的流氓軟件一時盛行，眾多龐大團隊里非常不起眼的一支小隊伍——360安全衛士團隊，舉起了“殺毒”的大旗，直接宣布殺毒免費，引爆了中國殺毒軟件市場。

而此后搜狗兩次“被賣”與“贖身”，都與周鴻祎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2008年，搜狐拿下北京奧運贊助商資格，搜狐在奧運會期間創造了5分鐘訪問量300萬、1小時破億的流量記錄，并且贏得門戶網站中用戶首選率和滿意度的雙料冠軍。

可北京奧運巨大的流量紅利，卻與王小川沒有絲毫的關系，直到熱度散去的12月，搜狗才姍姍來遲發了第一版瀏覽器，但沒有引起很大的反響。于是整個2009年，搜狗瀏覽器一個版本一個版本地發，一項一項地修正功能，加上與搜狗輸入法的聯動，瀏覽器的下載量上升得很快，進而也有了帶動搜狗搜索的能力。

王小川精心布局的三級火箭——“搜索+輸入法+瀏覽器”齊頭并進，各項數據也迅速增長，逐漸帶動了整體業績的直線上升，搜狐的股價也受此影響不斷被抬高。

王小川用實力證明了自己，重新得到了偶像張朝陽的賞識，又回到了搜狗CEO的位置上。

百度李一男離職后，百度在選CTO接班人，首選王小川，但是王小川要求“入職就要收購搜狗搜索”為借口，婉拒了百度，毅然決然地留了下來。

06

2010年，中國的互聯網界出現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是3月初谷歌宣布正式退出了中國內地市場，周鴻祎看上了一時無人填補的巨大市場空白，想從張朝陽手下買斷搜狗的全部所有權。

據說周鴻祎曾三度找張朝陽吃飯，買斷沒談攏，雙方在在最后一次飯桌上妥協了，他向張朝陽提議，把搜狗瀏覽器業務轉給360，而360和搜狐成立一家合資公司專做搜索，還是請王小川當CEO。

得知最后一次飯局提出的條件后，王小川連夜買了火車票奔赴杭州求見馬云，當時恰好淘寶正式屏蔽了百度的爬蟲搜索，阿里正慌忙中試圖重新布局搜索引擎，送上門來的王小川與馬云一拍即合。在阿里推動下，搜狗于當年8月份完成分拆獨立，阿里作為重要的戰略股東，雖占股10%，但在董事會擁有投票權。

另外一件大事也和周鴻祎相關，就在搜狗完成獨立分拆后不久，堪稱中國互聯網第一次世界大戰，奇虎360和騰訊兩家公司，圍繞“壟斷和隱私保護”展開了持久的訴訟，雙方斗得難分難解，許多互聯網企業紛紛站隊，騰訊搞出了互聯網史上首個“二選一”，把事件推向了最高潮。

雖然最后工信部出面調停，如今11年過去了，很多當時主流或網民間相互對立的人，現在都還有老死不相往來的。

名聲大噪的周鴻祎也順勢而為，2011年3月，奇虎360正式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交易，上市后，保守估計其1000名員工中有三分之一將在一夜之間成為百萬富翁，而周鴻祎的身價約為5.8億美元。

就在3Q大戰還沒結束的2012年，“戰神”周鴻祎轉身又發起了3B大戰。戰爭始于2012年8月21日，當天，360將瀏覽器默認搜索換為360自主搜索引擎，戰爭就此爆發，周鴻祎想打一場閃擊戰，憑借旗下擁有數量龐大的瀏覽器和網址導航工具用戶，加上電腦桌面端的360，一舉拿下盡可能多的用戶，然后再轉入輿論公關和拉鋸戰，如3Q大戰一樣在漫長的法律程序里慢慢和百度耗。

事實證明短期目標周鴻祎勝利了，360曾一度占據22%的市場份額，但是長久來看，大戰是中國移動互聯網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參與這場大戰的兩個主角百度和360雖然在這場戰爭中都以一種不勝不敗的姿態全身而退，但將時間往后拉長來看，從技術的角度來說，360想翻過百度這座大山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次事件成為360發展中的一個重要節點。

2012年，阿里與百度達成了和解，搜狗的價值就沒有那么大了，而搜狐正好在這一年用2580萬美元從阿里手中把10%的搜狗股權買了回去。

3B大戰一打響，周鴻祎又再一次打起了搜狗的主意。原因很簡單，經過3Q大戰成功上市后，360現在市值攀升到了100億邊緣，周鴻祎手頭更有錢了，搜狗一直都是周鴻祎夢寐以求的收購標的。2012年，搜狐的市值跌到了20億美元，王小川有核心技術，有一定的市場份額，而且價格還非常便宜，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周鴻祎的想法是讓搜狗主打搜索，360主打瀏覽器，二者合力共同抵御百度和騰訊。如果“搜狗+360”能達到百度20%～30%的份額，360的市值甚至有可能提升到150億～200億美元，這是非?，F實的金錢誘惑力。

周鴻祎給張朝陽開出了非常誘人的條件，通過打包換股的方式讓搜狐把搜狗轉讓給360，搜狐借此成為持有360份額30%的超級股東。

王小川不認同360的價值觀，認為一些做法“超越了自己的底線”。

王小川必須為自己和搜狗找到新的有力強援，BAT是他為數不多的選擇，搜狐已經回購了阿里的股份，所以搜狗其實只有百度和騰訊兩家可選。

古語說朋友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王小川第一個想到的正是正和周鴻祎進行3B大戰的李彥宏。當時百度高層對注資搜狗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李彥宏又絕不愿搜狗被360納入囊中，負責投資的湯和松接到一個秘密任務——拖住王小川。

王小川表面上留給業界的，一直是個理工技術直男的印象，事實上，他是那個能夠在巨頭和大佬之間把縱橫捭闔玩得相當好的人，王小川何等聰明，他直奔騰訊而去。騰訊有他在成都七中的學長任宇昕，而任宇昕可以直接接觸劉熾平和馬化騰。

江湖傳言王小川在首都機場正準備去騰訊，結果接到了張朝陽的電話，電話里張朝陽通知他一小時后到五道口搜狐大廈開會，否則立刻就地免職。

接下來的一幕比電影還要精彩：就在回公司的路上，王小川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和劉熾平和馬化騰視頻通話，成功說服了二人，甚至成功讓騰訊在投資搜狗的問題上做了一個重大讓步，不再堅持騰訊單一大股東的立場。這不僅讓王小川最終保住了獨立，也讓他對張朝陽有了一個交代，王小川又一次再度避免了搜狗落入360手中。

聽聞此事的周鴻祎憤憤不平，在社交媒體發文，直言“原來搜狗不姓張而姓王”。

07

2013年9月騰訊4.48 億美元戰略入股搜狗，獲得搜狗完全攤薄后36.5%的股份。交易完成后，騰訊向搜狗傾注了大量資源。

QQ輸入法、SOSO相關資產和技術人員并入搜狗，2014年7月，搜狗搜索上線微信搜索頻道，獨家接入微信公眾號；2017年8月，搜狗百科開始為微信內搜索提供獨家百科內容；2017年10月，騰訊全量測試接入搜狗通用搜索。

就在被騰訊入股之后，劉熾平一手安排了搜狗后續的上市事宜，并最終成功在2017年8月在美國上市，這也是王小川前半生最高光的時刻。

上市之后的頭幾年，搜狗一路向好，搜狗在搜狐公司的營收中占比越來越高，2017年搜狗上市之后，甚至貢獻了搜狐一半營收。2018年全年營收11.2億美元，2019年全年營收11.7億美元——這一年，搜狐全年總收入只有18.5億美元。

顯然，搜狗成了搜狐最重要的搖錢樹。

但疫情改變了一切，全球廣告預算出現大幅縮減，這讓超過90% 營收依賴于搜索廣告的搜狗大受打擊，2020年營收下跌近四成，由盈轉虧。不到一年時間，搜狗已經從一家年凈利潤1億美元的公司，變成了一家虧損的企業。

搜狗被第三次被擺在了談判桌的，明碼標價，這次，王小川沒有再阻攔這一切，估計他也很難再以一己之力，去左右一家上市公司的命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提及搜狐和張朝陽，此后估計也不會公開討論了。

事實上當下的搜狐，實際上已經不再具備讓搜狗繼續健康生長的土壤，它才是搜狗最大的天花板。

9月24日，搜狐公司發布公告宣布，曾持有的33.8%的搜狗股權已全部完成交易，共獲得11.8億美元現金。

網絡廣告大盤中，搜索廣告的比例持續下跌，搜索引擎行業目前的發展方向是信息流，無論是百度還是字節跳動，信息流都是重中之重。

為什么騰訊需要搜索引擎？因為搜索是非常重要的掌握用戶行為需求的大數據收集“爬蟲”工具。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我想買一部手機，通常就會通過搜索引擎查一下目前的手機品牌和型號，這些數據都會在后臺保留，騰訊可以根據這些數據掌握更細更精準的人口畫像、人口需求。

而掌握到了用戶個人信息甚至（隱私信息）能做什么，無需多言，細思極恐。

搜狗在搜狐手上意義不大，在騰訊手上意義重大，手機上幾乎不需要瀏覽器，直接在微信生態系（內置搜狗）搜索，假如真的有一天巨頭們真的互聯互通后，搜狗反而又可以做淘寶京東的商品競價排名。

騰訊給自己“做了加法”、搜狐拿到了“救命錢”，搜狗抱上了騰訊的“大腿”，這一幕，看起來像是一個三方共贏的局面。

08

2010年前的張朝陽，風光無兩，在將公司交給高管打理后，經常玩起關機、消失、失蹤的伎倆，常常居無定所行無蹤跡，連董事局高層主管開會都可以不給面子，一門心思忙著看書、聽音樂、登山、跑步，客串電影配角，甚至還放言說要組樂隊，成了當時的互聯網教父。

周鴻祎一句“張朝陽有很多90后女友”，讓吃瓜群眾對這位互聯網大佬的八卦狗血情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張朝陽的性格似乎天生適合混娛樂圈，半裸登時尚雜志封面、拍天安門輪滑照片、獨創的查爾斯舞步總能成為全場焦點，他和女明星之間，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與事故。

用他的話說：“我變得更加完美主義者，想要控制事情的結果，甚至認為我可以活到150歲?！?/p>

很多人不屑一顧，留言說搜狐都半死不活了，張朝陽居然這樣貪玩，遲早藥丸。

一語成讖，2012年，張朝陽突然宣布自己抑郁了。隨后閉關一年，病愈出關后的張朝陽，許下重回互聯網中心的豪言，已沒有太多人相信。

作為中國互聯網“教父”、先驅者的角色，張朝陽曾3次登陸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敲鐘，分別是2000年7月搜狐上市，2009年4月暢游上市，2017年11月搜狗上市。他習慣于與媒體打交道，給自己制造話題，以此換來更大的曝光量。

從2012年的節點開始算起，搜狐一直沒有吃到中國互聯網行業的發展紅利。多面布局開始，社交、電商、游戲、搜索、視頻、社交媒體等多個領域，張朝陽四處出擊，紛紛落子，卻沒有掀起一點兒水花，搜狐始終找不到決勝業務。

新聞客戶端今日頭條異軍突起，搜索百度一騎絕塵，游戲干不過網易，社交比不上新浪微博，更不用說左手微信右手王者的騰訊。面對搜狐連年虧損的狀況，張朝陽也只能無奈地說道，“希望2020年公司首先能夠活下去，能夠養活大家，讓大家都有工資”。

可以說獨孤求敗的張朝陽落得一身孤獨，搜狐完美地錯過了互聯網史上的兩個重要風口——搜索引擎和社交網絡。

搜狐曾經也曾麾下大將云集，他們離開搜狐后，又成為各個領域的創始人和領軍人物，搜狐“黃埔軍校”之稱由此而來。

優酷創始人古永鏘、愛奇藝創始人龔宇、酷6網創始人李善友、馬蜂窩創始人陳罡、呂剛、考拉FM創始人俞清木等都出自搜狐，搜狐為中國互聯網界的貢獻遠超它現在所擁有的市值。

競爭對手們的圍獵，早已把步伐踉蹌的老大哥張朝陽，撕咬得體無完膚。

這10年，張朝陽一直在等待一個華麗的轉身，一個可以將搜狐拉回到互聯網主戰場的機會。他也曾努力重回主流視野，去年6月8日的搜狐視頻直播間里，張朝陽甚至主動獻出了自己的直播帶貨首秀。

有人說王小川18年的青春“喂了狗”，2013年就有有媒體調侃搜狗CEO王小川是鉆石王老五，他回應說：“搜狗就是我的老婆”，如今真正熬成了43歲的“鉆石王老五”，18年埋頭做了搜狗三件套——輸入法+瀏覽器+搜索，最后卻只換來5% 的股權。搜狗都要“嫁”給騰訊了，他有沒有女朋友依然是個謎。

更有人調侃57歲“黃金單身漢”張朝陽這10年，簡直沾了王小川的邊，踩了搜狐三件套的“狗屎運”，只不過在這個快速變化的商業世界，搜狐正漸漸被遺忘是不爭的事實。

張朝陽說過：“搜狐的歷史也是中國互聯網的半部歷史”，其實，張朝陽本身就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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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公瑾當年，陜西青年張朝陽拿著李政道獎金去美國，讀了《名利場》雜志，夢想就是當一個Rock Star。被嬉皮文化熏陶后，他開始留長發、扎辮子，戴著墨鏡、開敞篷車，把當初在清華園里拼命讀書所帶來的滿腔郁悶通通給釋放了。

回國后，他還打電話邀約朋友：“要么咱們組一支樂隊吧？”朋友說你傻嗎，這都哪朝哪代了，你去大街上溜溜，都做生意呢。

后來他退而求其次，轉念一想，做一個商業明星也挺好，后來有錢后，他帶著嫩模美女孫楠們爬山，在搜狐大樓的party上，連王力宏都去捧場。

從努力“劃水”到現在的“爺不陪你玩了”，當煙花散盡，塵埃落定后，冷清和孤寂不安定的狀態反復出現在張朝陽身上。他也人生巔峰一呼百應高光過，亦曾不事農桑低谷苦苦掙扎，嘗盡大喜大悲，數次欲罷不能，數次選擇歸隱又出山，

這位堅持每天在自己平臺直播學英語、鼓吹每天只需要睡4個小時、向往活到150歲的互聯網老人，在不少年輕人眼中，似乎成了有些不合時宜的上一輩大佬。

年過半百，張朝陽一直在搖擺、抗爭、試探，一直到最后的迷失，一直沒有結婚生子，這或許讓他感到更加孤獨。他說，“我并不抵觸婚姻，也不是不喜歡小孩，只不過是因為名氣越來越大，突然發現我不用結婚了?！?/p>

此刻，屬于張朝陽內心深處的孤傲和寂寞，可能其實比我們都深。

正如《馬太福音》所說的：“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使他多余；沒有的，要把他剩下的也奪走?！?/p>

可現在的情況是，騰訊似乎還是不會覺得多余，可王小川被奪走搜狗后，似乎真的一無所有了。

至于何去何從，同一時期的王興、宿華、張一鳴已稱霸一方，李想、李斌、何小鵬去做了互聯網汽車。不知道今年才43歲的王小川是否會選擇自己創業？

畢竟，雖說苦熬了18年，也才43歲而已，擁有過硬的專業技術，視野、格局、人脈、關系網絡圈層都已經打通了，人生更精彩的下半場才剛剛開始。

而伴隨著搜狐的落寞和王小川被收編“招安”，互聯網時代的創業高潮也基本結束了……這是互聯網鐵幕之下的歷史煙塵，也是正在進行時的大數據恐怖。

參考資料：

• 《沸騰十五年》，林軍
• 《沸騰新十年》，進軍，胡喆
• 《張朝陽終究是“目送”王小川了》，喬一
• 《最后一個互聯網大佬被招安了》，郭儒逸
• 《孤獨者：張朝陽》，華祥明
• 《張朝陽為什么留不住搜狗》，市值榜
• 《搜狗賣身騰訊，43歲王小川下一步研究中醫？》，清都
• 《天才少年王小川，18年青春“喂了狗”》，驚蟄研究所
• 《搜狗進鵝廠，張朝陽笑了》，王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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