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表外表里(ID:excel-ers),作者丨胡嘉雯 閔知,編輯丨付曉玲
這兩個月的財報季,財經口的媒體同行們,基本上都忙了個“人仰馬翻”。在追熱點、搶時效、拼頭條的快節奏出稿要求下,幾乎沒有一個小編,能逃過加班風暴、凌晨出稿。
但即便如此,媒體圈依然不算加班、熬夜最兇的領域(996是福報的互聯網大廠圈不在討論范圍)。那么,極端的熬夜體驗究竟如何呢?我們來看看網友“佚名”在社交平臺的現身說法:
有一段時間,我仗著年輕,連續一個月,加班、熬夜到兩三點,第一周輕松適應;第二周開始出現心慌、心跳加快,四肢發木的情況;第三周面色寡黃,感覺渾身疼,左側下巴淋巴結發炎;第四周全身水腫,且有了抑郁癥傾向。
當然,在發生更嚴重的狀況前,他及時剎住了熬夜的勢頭。但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還是持續了很長時間,才調整過來。
并且他的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普遍認同和共情。在評論區,大家都口誅筆伐的罵他傻,純粹找罪受。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長期熬夜,繁重加班已經成為當代職場年輕人的常態。
據36氪發起的全網睡眠調查,僅有11.7%的年輕人在晚上11點前入睡,超過一半12點后入睡。
基于此,表外表里和幾位職場人聊了聊,想弄清楚為什么大家都在越熬越晚。
受訪者中有即將畢業面臨找工作壓力的畢業生,有剛剛工作的新人,有創業者,還有年輕的寶媽,他們的熬夜、加班經歷,反映著當代職場的百態。
豆子,22歲 高中老師
今年畢業后,靠家里人的介紹,我進了一個私立高中,成了一名歷史老師。
本以為從學生變成老師,自此“大權在手”掌握了支配權,但進去后才發現,依然逃不掉被支配的恐懼。
根據學校的安排,在正式帶課之前,新老師需要先聽一個月的課,學習教學經驗。每次我都會搬個凳子,坐在教室后面,認真聽課、做筆記,希望自己接下來的教學工作,也可以如老教師這般游刃有余。
但沒想到“打擊”來得如此急。
在去一個新班級聽課的時候,剛開始一切正常,但課間我回趟辦公室再回來,凳子不見了。我懵了幾秒鐘,意識到這是學生的惡作劇,我沒有聲張,只是重新搬了一個凳子。
然而我息事寧人的做法,在學生眼里成了沒有威嚴,“軟弱可欺”。之后我只要在那個班聽課,中途離開回來,凳子都會消失。
社恐加初來乍到的膽怯,讓我依然選擇忍氣吞聲的方式解決。但這種壓力無處釋放,失眠開始與我如影隨形,閉上眼都是空蕩蕩的教室里,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的凳子,跟恐怖片似的。
而且這種精神緊繃的狀態,在我正式帶課、自己面對學生后,也沒有好轉。
有一次,一個女生在晚自習課看小說,我把她的書沒收了。下課后,我把她叫到辦公室,想著好好勸一勸。但她根本不聽我說,只是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我,一直嚷嚷著讓我把小說還給她。
我們這邊動靜鬧得很大,辦公室里其他老師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又緊張又覺得丟人之下,我聲音都變得顫抖了,在繃不住哭之前,我趕緊讓女生回去了。
而因為屢次處理不好學生問題,關于我教學水平不行的說法,開始在學生中流傳。當我的一個歷史課代表,把這個情況反饋給我時,我的心拔涼拔涼的。
被學生“看不上”的恐懼,讓我焦慮不堪,不僅整宿整宿睡不好覺,還開始害怕面對學生。每次上課前,都在門口做好心理建設,才敢站上講臺。
現在,已經是我帶課的第二個學期,我還是沒有找到和學生相處的最佳方式,但我找到了排解焦慮的方式。
每星期看大量的名師教學視頻,分析他們的優秀教學方式;每節課的教案,改了又改,讓效果最佳。將以往失眠輾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也算是用熬夜打敗失眠。
玥玥,25歲 研三
“能不能別這么幼稚了。”男友的這句話,讓爭吵中情緒激烈的我們,安靜了下來。
不過,雖然不再爭吵,但我們仍然誰也沒理誰,一個在臥室,一個在客廳,給彼此冷靜的時間。躺在床上,我再一次失眠,同時也不斷反思,我們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我們在大學里相戀,畢業后我繼續考研,他在家鄉小城找到了一份國企工作。異地戀二年后,他放棄安穩的工作,來到我讀研的一線城市。
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后,他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抱著鮮花,說他想每一天都和我待在一起。陽光灑在我們身上,看著車站綿延的鐵軌,一起喊著在這個城市成家的傻話。
但浪漫和口號不能當飯吃,這一年多以來,我們雖然不再是異地,但也很少黏在一起。他入職了一家互聯網公司,做UI設計,天天忙得見不著人;我還在讀研,課業也比較繁重。
如果一直這樣各有各的充實,相安無事也挺好。但隨著我畢業的鄰近,以及雙方家庭不斷施來的結婚壓力,平衡打破了。
我現在已經開始實習了,但對自己喜歡什么工作以及未來規劃,卻并不明晰,甚至一再逃避去想這個問題。
但我根本逃避不了,一到晚上閑下來的時間,焦慮感就開始止不住,擔憂畢業后的工作問題,也擔憂之后可能的家庭壓力——買車買房、考慮人生大事,基本上每次打電話,雙方父母都會提到。
越想越焦慮,睡覺時間就這么溜走了。這種狀態沒辦法緩解,我想尋求男朋友的幫助,聽聽他的建議,但他天天加班到很晚,每次回來都疲累不堪,很難有深入的溝通。
我們的矛盾開始變多,我惱他忽略我的感受,他嫌我不體諒他的辛苦。
像這次吵架也是差不多的原因:我們倆一直有洗完澡才能躺床上的規定,但他凌晨一點到家,鞋不脫、衣服不換,就直接往床上躺。我催著他去洗澡,他拖延不去,火拱著拱著就吵起來了。
在這些不值一提小事的消磨中,我們都快成一對怨偶了。而每次爭吵,都意味著又一個不眠之夜。
我知道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談談了。
李可,29歲 創業女精英
“以前忙歸忙,但好歹周末能約到你,現在連周末都找不著你人了。”這是朋友眼里,我當老板后的狀態。
其實,不僅和朋友聚會的時間少了,我的睡眠時間也進一步壓縮了。創業后根本沒有下班的概念,不管在公司,還是家里,隨時都是工作的狀態。
三更半夜,拖著疲憊的身體躺下來時,我每每問自己,有必要這么拼嗎?然而睡四五個小時,起來后照舊,畢竟壓力像鞭子一樣,在后面抽著你。
以前當雇員時,你只是一個螺絲釘,凡事按領導的意思執行,做好分內工作就好。但做了老板,你是決策者,需要給團隊方向,還要為結果兜底負責。
有一次,一場提交項目方案的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方案提出了一個又一個,但總有不完美的地方,大家討論來討論去都沒能達成一致意見。最后精疲力盡,整個會議室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哪怕仍然沒有完美方案,可時間不等人,這時候我必須拍板,給出一個方案去執行了,并要對結果可能不太理想有所預期。
而為了讓每一次決策,都有更好的結果,我必須要不斷充電專業知識,同時修煉管理能力。這些在工作時間根本沒空做,只能加完班,繼續挑燈夜戰。
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半年多,雖然收獲很多,但我最近決定要緩一緩了,因為我覺得再這么熬下去,網上隨處可見的猝死事件,可能離我不遠了。
由于長期熬夜,睡眠不足,我的身體開始示警,有時腦袋會突然地發暈,每天都感到極度的疲倦,精神不集中的情況越來越頻繁,這讓我不怕都不行。
健身、吃補品調理、強迫自己保持每天6小時以上的睡眠,我開始試著在工作之外,增加新的生活色彩。
希望通過這些調整,我可以擁有一個更好的身體,兼顧工作也能享受生活。
晚晚,30歲 資深HR
孩子三歲時,我晉升了部門總監,工作量猛然加大,常常需要加班,就有點顧不了孩子。婆婆自告奮勇過來幫我帶孩子,我想著孩子現在也比較好帶,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但婆婆過來后,我以為自此可以專注工作,在事業上更進一層的想法,并沒有實現落地。
那段時間是我進公司以來,最忙的時候,公司規模擴張,新部門、分公司計劃要上馬好幾個,處處都要招兵買馬。我新官上任,既要適應新的工作職責,又要跟進公司進度,快速將合適的人才招募進來,工作節奏就像一根擰緊的弦。
領著部門的人,不是奔波在校招的路上,就是在各種社招面試,每晚加班加點,匯總招聘進度,再向上反饋。有時候凌晨還在和老板開會,探討招人細節和安排。
工作一天下來,往往精疲力竭,總想著一回家趕緊休息。
但每次九點、十點趕到家,一推開門,迎接我的都是滿地的積木,亂撒的水漬,四散的沙發坐墊抱枕。孩子在積木堆里自顧自玩,婆婆在一邊看電視,對臟亂視若無睹。
打掃衛生,把孩子洗好哄睡,等我自己再洗漱完躺床上,往往都凌晨了。然而身體的疲累,加上心里的委屈,讓我根本無法快速入眠。
多次和婆婆溝通無效后,我也放棄了,想著把孩子帶好就行,但我還是天真了。
一個難得的休息日,我在廚房做飯,奶奶在客廳看著孩子。但當我中途從廚房出來拿東西的時候,看到孩子踩著板凳,趴在客廳陽臺的欄桿上(不全封閉),抻著身子向外探。
那一刻我嚇得手都抖了,我們家在23樓,掉下去的后果不堪設想。我一個箭步沖出去,把孩子拽了下來,整個人也順著力道癱軟在地。
這時候婆婆的注意力才從電視上轉過來,跑過來問發生了什么。我直著眼睛瞪著她,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要提醒婆婆一次,時刻關注孩子的動向。但上班時依然會擔驚受怕,晚上回來也會檢查一遍孩子的情況。焦慮不堪下,穩定的睡眠早已離我而去。
而當再次看到,孩子拿個大剪刀在花盆邊亂剪亂劃,婆婆仍然不聞不問時,我徹底崩潰了——送走婆婆,辭職自己帶孩子,決定仿佛一瞬間就下了。
現在我找了一份比較輕松的工作,能很好地兼顧孩子。雖然想起曾經的事業,還是會有遺憾,但這就是職場媽媽的難題,想解決很難。
注:文中豆子、玥玥、李可、晚晚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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