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丨20社，作者丨馬程，編輯丨賈陽

在同程生活、食享會破產，橙心優選大裁員后，社區團購的全行業整合還在繼續。

上周末，十薈團關停了全國21個城市圈的業務，同時江蘇、山東多地也重新整合，只保留湖南、湖北、江西等核心地區的業務。隨之而來的還有裁員、拖欠款項等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涉及的城市，大多是十薈團在過去一年為了對抗美團、拼多多、滴滴等巨頭競爭才快速新開的城市，但訂單量遠未及預期，履約困難，燒錢戰略陷入僵局。

8月21日，十薈團創始人、董事長陳郢發布全員內部信《聚焦用戶長期價值的一次自我革命》，信中稱十薈團將進行全面的戰略收縮，“在部分效率較低的業務區域，我們將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在區域倉配、團長運營等方面，十薈團與阿里MMC將結合彼此地域上的優勢特點，進行有機整合，打造出各自獨特的優勢。”

曾經僅次于興盛優選的“行業老二”，十薈團在巨頭的打擊下啞火，下一步只能放慢節奏，注重核心區域的精細化運營和盈利，聚焦在如何活下去。

但大眾更關注的是，阿里對于十薈團的態度。多輪投資為十薈團輸血后，阿里的重點如今轉向將十薈團現有的資源為阿里MMC所用，迅速整合倉儲、供應鏈、配送，提升MMC的競爭力。

阿里的果斷揮刀，十薈團“大撤退”，在社區團購區域化、精細化、理性化發展的大趨勢下，也許是一次以退為進的明智選擇。

01、黑色周末

長春、成都、青島、福州等全國21個城市圈的十薈團員工們，經歷了一個黑色周末。

他們大多周六還在照常上班，跟蹤訂單，清點貨品，或是制作優惠海報，發到各個社群。

但到了周日上午，他們就收到了全體裁員的通知，涉及到運營、銷售、技術、倉庫管理等各個部門。

十薈團提供的解約合同。圖源/受訪者

大多數人拿到的協議是工資截到月底，自動離職。部分地區可以賠償一個月薪資，試用期無賠償，全部款項都要在9月15日才能到賬。

張銘在簽離職合同時，他的業務負責人強硬提出，不簽就無法拿到這個月的薪水。

20社獲悉，全國各個地區被裁撤的人員中，很多產品、運營崗位成員都被告知，只要主動離職，可以將簡歷遞給盒馬優選事業部，有進入阿里繼續工作的機會。

幾位被辭退的采訪對象都表示，在準備阿里的面試。

但具體阿里MMC會接收多少十薈團的員工，阿里會如何整合十薈團在各地的業務，上述人員都不知情?！皼]有通知具體的面試時間、面試相關的工作，甚至區域?！鄙鲜鰷刂萸皢T工表示，她認為希望并不大，除非繼續做溫州的業務，阿里應該不會選擇跨區域的員工。

離開的員工們大多認為，全員辭退的局面已有征兆。

“十薈團的管理、履約都很有問題，毛利率為負，燒錢換增長?！备Ｖ莸氖C團社群運營張銘表示。

他入職十薈團8個月，期間管理層多次變化，對運營的績效考核方式也不斷調整，“工作沒有重心，不知道要達成什么目標?！彼墓ぷ鲀热葺^為簡單，負責團長端的開拓和運營。他發現十薈團的履約一直存在較為嚴重問題，“很多質量很差的、過期的產品送到了團長端，顧客退貨，上面不管，我們很難做。”

據悉，7月底，十薈團在全國范圍內進行了一輪區域整合， 部分區域精兵減員，比如福州分部裁撤的技術、市場、庫管團隊，整體由惠州分部接手；山東的濟南和濟寧大倉合并管理。

很快，一次性21個城市圈直接關停業務，大多數地區是全員裁撤。

昆明、成都等地，由于突然關閉倉庫、網格倉，很多供應商、司機被拖欠大量款項，只能拉著條幅，在十薈團辦公樓前要求還錢。

02、賣身阿里，十薈團迷途

8月，一則關于十薈團獲得最新10億融資的消息傳出。但這一消息很快沒了下文。

彼時，張銘和同事們都在討論這次的融資。在當時看來，新的融資意味著續命的可能，他們都非常期待。畢竟此前7月16日，興盛優選又傳出獲得了新一輪的融資，融資金額為3億美元，興盛優選完成融資后，估值也到了120億美元。

與同程生活、食享會等創業項目不同，十薈團發展相對順利，一直沒有出現資金問題。

十薈團成立于2018年，天使輪是真格、啟明、愉悅資本等知名投資公司，阿里巴巴在2019年初已經進入十薈團，主導A輪融資。2020年社區團購戰火重燃時，十薈團更是一年內連續拿到4輪融資，從B輪、C輪到C3輪，其中阿里巴巴都是重要的領投方。

十薈團融資歷史 圖源/天眼查

就在今年3月，很多社區團購公司出現融資問題時，十薈團也順利完成D輪7.5億美元融資。

這背后，阿里一直是十薈團的“血庫”。

過年期間，很多人發現十薈團已經接入到了淘寶，在首頁搜索框下方重要的推薦位，“淘寶買菜”進入后就可以直接在十薈團上下單。

但是，對于十薈團來說，阿里是最大的金主，也是最大的威脅。畢竟阿里內部也有盒馬優選、淘寶買菜等項目，是選擇“親兒子”還是“干兒子”，決定權不在十薈團的手上。例如目前的“淘寶買菜”入口，部分地區同時向十薈團開放和盒馬集市開放，今年在昆明地區還接入了大潤發“飛牛拼團”。

4月初，阿里巴巴MMC事業部成立，整合了零售通的社區團購業務和盒馬集市，聚焦社區團購業務。阿里合伙人、阿里B2B事業群總裁戴珊為該事業群負責人。

其實，早在之前的內部會議上，戴珊就曾表示：對社區團購的投入將不設上限。對內賽馬，對外投資。

這意味著留給十薈團的時間不多了。

其實，自去年12月起，十薈團就已經開始加速跑——進駐廣西、福建、浙江、遼寧、黑龍江等省，持續加強市場滲透率，甚至部分地區招聘BD“無需面試，上午報到，下午試崗”。

哈爾濱地區關停通知 圖源/受訪者

今年3月，十薈團又宣布在上海開城，緊跟拼多多、美團宣布進入一線城市。

與美團、拼多多硬碰硬，持續燒錢換增長，顯然十薈團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業務定位。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新開的城市，在這次裁撤關停中，無一幸免。

十薈團全員上緊發條，一邊在前端快速開團上，另一邊也在快速學習美團等，提供更多優惠，招募更多供應商。比如平臺曾保證新供應商付款賬期為“T+3”，重點供應商則縮短為“T+1”；同時，十薈團還保證簽約首周，向供應商提供4個流量坑位。

此前，十薈團在業內的口碑主要來源于兩點——一是原產地直銷，由于起步早，十薈團在很多地區有穩定的供應商，質量較高；另一點是團長優勢，與后期巨頭選擇夫妻店等作為“自提點”的快速擴張相比，十薈團前期積累的團長與用戶距離更近，交流多，有較高的信譽。

但是在快速開城的過程中，這兩點逐漸喪失。

進入夏天，供應鏈的問題進一步凸顯。張銘提到，最近一段時間，甚至送到客戶手里的大米都生了蟲子，退換貨花費了大量時間。

一位6月才入職的溫州社群運營也提到，十薈團現在團長多是網點的兼職人員，日常除了接單接貨，很少會和居民溝通。

同時，燒錢換增長的步伐沒有停下。

“我經手的所有生鮮產品一直是負毛利率?！睆堛懕硎尽?/p>

十薈團屢次出現產品問題。圖源/受訪者

競爭激烈的社區團購平臺，之前一直在靠打價格戰拉攏用戶，一分錢秒殺、薅羊毛的操作，成功為他們吸引了一大波用戶。這樣的優勢是拉新快，但缺點是，一旦價格戰被叫停，用戶就會逐漸流失。

就在今年5月16日到5月20日，十薈團高調啟動“三周年慶”活動，累計發放2億元補貼。幾天后，十薈團因“未落實整改”被市場監管總局開出第二張罰單，并勒令江蘇區域停業整頓3日。

以成都為例，作為橙心優選的大本營和美團、拼多多最早進駐的城市，十薈團的市場占比并不多。但為了維持這樣一座新一線城的總量，十薈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據一位當地的供應商估計，十薈團的訂單占比不到當地10%，供應商很少專做十薈團，因為訂單量不夠，都是多家一起做。而據一位離職員工表示，十薈團在成都正職的工作人員超過120人。

據連線Insight報道，湖北省、湖南省等華中地區作為十薈團的重點區域，業務暫時不會受到此次戰略性調整的影響。

這一次十薈團“被”大面積撤出城市和裁員，某種程度上，是阿里及時止損的重要方式。

03、阿里的算盤

一輪整合后，十薈團的前途緊緊系于阿里手中。十薈團的使命也從最初期待的“代替盒馬集市”轉變為如何活下去，為阿里MMC所用。

阿里2021Q2財報顯示，社區商業平臺（社區團購）GMV季度環比增長約200%。

根據財報，社區團購有助于進一步擴大欠發達地區及農村地區的的用戶基礎，也是阿里多維度新零售矩陣中為價格敏感消費者提供服務的重要渠道。

20社獲悉，全國各個地區被裁撤的人員中，一些產品、運營崗位成員被告知，只要主動離職，有進入阿里繼續工作的機會。但這批可被推薦面試MMC的人員里，并不包括技術、倉庫管理等職位。

淘寶買菜的入口已經全部由十薈團切換為盒馬集市。圖源/淘寶

社區團購專家陳維龍發文分析，履約資源的獨占和可控性是社區團購的核心壁壘之一。MMC的經營虧損率是全行業最高的，在網格倉的投入也是行業最大的，下一步，MMC可能會與十薈團開展共配合作，即多平臺的共同配送，只保留單平臺的大倉、網格倉和供應鏈。

這樣，在同等訂單密度的前提下，MMC和十薈團在優勢省份的履約成本可能成為行業最低的之一，甚至可能實現代理商盈利。

這不僅縮減了MMC的虧損，也能解決網格倉履約和中心倉成本問題。十薈團可以專注于團長、用戶和運營，繼續為阿里發揮作用。

這一次，阿里對十薈團的規劃中，保留湖南湖北、江西大部分地區，在山東、江蘇等地保留少數大倉和周邊城市的業務，為了聚焦在有業務優勢的地區，跑通現有模式。

百聯創始人莊帥認為，社區團購的常規發展模式應該是先密度后規模，單位區域內訂單量越多，規模價值越凸顯，這種布點模式和開店非常接近。如果只有規模，沒有密度，規模越大，后端的投入成本就越高。

根據現在社區團購的格局，其中第一梯隊的美團優選和多多買菜已經分別進入個300多個城市。后續發力的阿里、京東很難在短時間趕超。

但是，各家在全國的優勢區域不同。阿里目前寄托于在單個城市跑通模式，實現小規模盈利，再擴張，是一個穩妥的選擇。

莊帥認為，社區團購發展到新階段，各家已經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根據自己生態體系的資源優勢，和用戶群體的需求去差異化發展?！吧鐓^團購未來會是區域化，不同區域都可能會以來不同的生態，比如依托超市的生態體系，依托便利店的生態體系，依托這個電商的生態體系發展?！?/p>

這一次，與其說是阿里系“認慫”，不如說是集中火力繼續死磕社區團購。

但對于與平臺一起奮斗拼搏過的員工和供應商來說，十薈團的收縮是社區團購行業又一次“不體面”的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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