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市值榜,作者|連禾,編輯|趙元
比外賣速度,恐怕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能與中國抗衡。
在過去的十年中,資本為了搶占外賣市場份額,他們不斷發出“搶灘行動”“冬季戰役”等補貼大戰。當硝煙散去,美團、餓了么踩著一堆“尸骨”爬了出來,幾乎瓜分整個外賣市場。
美團、餓了么研究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算法,對超過700萬的外賣騎手進行細致考核。他們希望不斷削減外賣所需要的時間,提升用戶的滿意度,從而提升用戶的粘性和使用頻次。
現在中國的外賣速度和體驗,比過去任何階段都更好了。
論商業模式,用算法提升效率無可厚非。但算法的陰暗面也不斷顯露,外賣騎手為了更快配送、躲避平臺懲罰,交通事故、猝死事件頻發,成為算法中最大的受害者。
近日,市場監管總局等七部門聯合印發文件,明確要求不得將“最嚴算法”作為考核要求,通過“算法取中”等方式,合理確定訂單數量、準時率、在線率等考核要素,適當放寬配送時限。
這一文件出臺,意味著美團餓了么的算法霸權的時代結束了。在今后的商業競爭中,外賣平臺除了用算法提升效率,還應該承擔起更多科技向善的責任。
2008年,上海交通大學的一個宿舍里,研究生一年級的學生張旭豪情緒激動,他說自己要做一家150億美金的公司,這是汪淵第一次見到張旭豪,他后來回憶時說,“我覺得他(張旭豪)是神經病。”
但沒過多久,一個叫“餓了么”的本地生活服務平臺上線,汪淵成了張旭豪的創業伙伴。在這五年前,大眾點評網成立。
這是外賣這門生意蠻荒時代的縮影。到今天,外賣服務的用戶規模已經超過4億,超700萬外賣騎手穿梭在城市的每個角度,奔向無數等待著用餐的用戶。
外賣這門生意,從出生起就注定會成為一塊大蛋糕——如果說剛需且高頻是這一商業模式得以成立的前提,那么包括家庭戶數小型化、單身化、工作時間長等用戶畫像則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增長動力。
巨頭沒理由不染指。
2013年11月,本地生活服務平臺美團正式進軍外賣業務;一個月后,淘寶緊隨其后,推出移動餐飲服務平臺“淘點點”;次年5月,李彥宏攜百度外賣再度跟進。
接下來的2014年被稱為國內外外賣行業的真正元年,這年底,餓了么占據30.58%的市場份額、美團27.61%、淘點點與百度外賣各為11.2%、8.55%。
但巨頭也好,已占據先發優勢的餓了么也罷,在這個格局未定、方興未艾的戰場里,沒人想做第二,于是一場圍繞用戶、騎手、商家、資本的競速戰拉開帷幕,再后來,這被稱為互聯網史上最慘烈的補貼大戰。
餓了么前員工李立勛后來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美團比我們補貼兇,最開始的時候一元兩元的補貼就頂天了。美團上來就是20元減10元,最狠的城市還有20元減19元。“他回憶,2014年競爭最為激烈的時候,城市經理甚至要拎著現金直接去給到餐廳發補貼。
一組數據更能體現這場戰爭的慘烈。公開財報數據顯示,美團在2015年到2018年近4年內,都處于持續虧損的狀態,虧損總額合計1508億元,調整會計準則后,這一數字仍高達227億元。
即便在外賣大戰后期,巨頭也垂涎這塊蛋糕。
2018年4月,滴滴外賣在江蘇無錫正式上線,與美團、餓了么開啟“外賣大戰”。無錫一度聚集了近萬名滴滴騎手,有人坐20多個小時火車來“參戰”,還有便當店店長親自上陣送滴滴外賣。
為了應對對手,餓了么甚至打出“干死美團、碾壓滴滴”的條幅。一時之間無錫人民成為全國羨慕的對象,有網友曬出外賣單,原價59.3,各種補貼打折之后,只要1.8元。
這也只是外賣大戰中的小陣仗,要知道,在外賣這個賽道上,百度糯米這種重量級選手都被干死了。
滴滴短暫的出現,并沒有扭轉市場格局。
留在牌桌上的基本剩下美團與餓了么兩個玩家。前瞻產業研究院數據顯示,2021年一季度主要外賣平臺市場格局中,美團外賣占比67.3%,餓了么占比為26.9%,兩家合計占據著行業近九成份額,雙寡頭格局穩固。
雙寡頭格局已定,餓了么和美團的對手成了自己——邁過規模化增長的階段,圍繞用戶體驗與效率,連接著商家與用戶兩端的外賣騎手,成為了平臺的核心競爭力。
調動著無數騎手的系統,在美團叫“超腦”,在餓了么叫“方舟”,他們被稱為實時智能配送系統。
在這個系統里,騎手接單是被系統最近選擇的、時間是被嚴格控制的、路線是被精心優化的,騎手們在這套系統里機器般運轉,無數個他們穿梭在城市里每一條街道,維持著平臺賴以留住用戶的“效率”。
速度,幾乎是效率唯一的衡量標準。
《人物》此前的報道中,有外賣員回憶稱,2016年到2019年,他曾三次收到美團平臺“加速”的通知,3公里的送餐距離,從2016年1小時的最長時限,縮短到了2018年的38分鐘。
將時間拉回到2016年11月,美團王興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就曾表示:“我們的口號是美團外賣,送啥都快”,他表示,美團的外賣平均28分鐘內會被送達,并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技術體現。
無論美團還是餓了么,留住用戶最核心也最直接的方式,無疑就是持續完善用戶體驗,外賣這一場景下,用戶擁有在商家端的選擇權,這層用戶體驗由他們自己決定。
騎手便成了唯一的變量,于是在算法的支配下,他們跟著平臺、系統不斷加速。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馬亮曾表示,外賣行業實際上已經形成了“逐底競爭”,即不斷試探送達時間的底線指標。把所有的競爭參數窮盡了后,壓力就被推到騎手那里,導致騎手處于極限和超負荷的工作狀態。”
在這些躲不掉的算法霸權面前,他們手機屏幕上的每一次倒計時,都成了“deadline”。與時間賽跑,成了他們的常態。否則,他們面臨的將是差評、罰款乃至被辭退。
于是外賣騎手在像機器一樣加速的過程中,闖紅燈、超速、逆行這樣的事情不斷發生。
這個時候,他們賽跑的對象就不只是時間了。
上海交警曾統計,2017年上半年外賣配送行業發生交通事故76起,平均每2.5天有1名外賣員傷亡。
而今年1月,一位北京的餓了么外賣騎手,在他配送當天第34單外賣時猝死。當時,他的摩托車后座上,還放著4份沒送出去的外賣。
不幸的是,這樣的悲劇,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上演。
在算法霸權下,除了用戶,外賣平臺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眾所周知,當生產效率無法提升的時候,壓榨表現為盡可能地延長工人的工作時間。
外賣平臺的壓榨,更多表現為提升效率。讓機器提升效率,企業至少需要投入研發,讓人提升效率,只需要罰錢機制。
一切都是為了多接訂單,為了GMV和收入。
為了擴大市場占有率,為了更高的GMV和收入,外賣平臺的算法越來越聰明,它們能把配送效率放在了第一的位置,通過數據來評價配送效率,如果騎手有能力提前送達,算法就會認定效率還有提升的空間。
時間就這么擠出來了,更多的訂單也這么擠出來了。
在外賣平臺尚未盈利的時期,GMV和收入都是估值的核心。即使尚在虧損當中,餓了么還是賣出了95億美元的高價,美團也以483億美元的估值成功上市。
直到現在,外賣業務仍然是美團第一大收入來源,占比超過一半,其他的業務更是基于用戶高頻使用外賣平臺,具有較高的粘性才做起來的。
對騎手的極限壓榨也是為了更好的利潤。
一家制造企業的成本可以分為固定成本(比如固定資產的折舊)和可變成本,可變成本(比如造鞋的皮革、蒸包子的面)會隨著產出產品的數量的增加而增加,固定成本在一定的范圍內不會變。
這就意味著,生產出越多的產品,攤到每個產品上的固定成本越少,單個成本越低,毛利潤越高。
這就是邊際成本遞減形成的規模效應。
外賣行業里,企業付給勞務外包公司的錢或者給騎手的基本工資可以近似為固定成本,騎手每接一單掙到的錢對企業來說就是可變成本。
在這個過程中,人等同于機器。
以美團外賣為例,從2017年到2020年,美團的每筆外賣收入從5.1元上漲至6.5元,增幅為27.5%,同時期的外賣交易成本,只上漲了10.6%,而如果把外賣交易成本中的騎手開支單獨拿出來,會發現騎手收入漲幅更低。
困在算法中的騎手疲于奔命,為外賣平臺搭建了一座座財富金山。而他們自己,并沒有得到相應的保障。
由于大量外賣騎手往往不跟外賣平臺直接簽約,而是通過一些App跟第三方勞務公司簽約,從合同上看,騎手和勞務公司之間是勞務關系,但實際上勞務公司與騎手的關系十分松散。
平臺用接單量、客戶投訴情況考核騎手,充當了“雇主”的角色。而一旦交通事故發生,平臺卻躲在勞務公司背后,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在現行法律法規下,一旦騎手出了交通事故,承擔責任的往往是騎手個人,而不是外賣平臺。
一個商業模式的成功,一家公司的成功,固然在于追求高市場份額、高利潤、高估值,但也在于對社會責任的承擔。往小了說,是創造就業機會、保障員工的福利,往大了說,是促進行業有序發展,推動行業進步。
曾經,我們崇拜的是福布斯上排行榜上的每一個人,現在我們更應推崇不只考慮效益,而是想著怎么把路修到偏遠地區、把網絡帶到山區的公司。
人,不能等同于生產要素;科技,不能只為提高效率存在;而算法,不應只成為企業賺錢的冰冷工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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