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霞光社,作者丨張薔,編輯丨沈石
2021年仲夏將至,中國在線教育行業卻迎來寒冬。
數據顯示,2020年有超過500億元的資金流入K12(幼兒園到高中)在線教育行業,這個數字是2019年的五倍還多,超過了行業前十年的融資總和。
高途集團(原“跟誰學”)董事長、CEO陳向東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感概:“2020年全球教育投資大概80%都流向了中國,這在世界歷史上都難以想象。”
實際上,在線教育行業高速奔跑已有十年。據艾瑞咨詢數據,2020年中國在線教育行業市場規模2573億元,過去4年的復合年均增長率達34.5%。有券商預計,這個行業的市場規模在2025年將達到8000億元。
然而,急剎車來了。
從今年初以來,包括猿輔導、作業幫在內,多個頭部在線教育機構被監管機構點名警告、并處頂格罰款。最近的一次是,15家校外培訓機構在6月1日被開出共計3650萬罰單。
而這或許還只是開始。一位行業人士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這輪針對教培行業的整治,力度將不弱于對房地產“房住不炒”、P2P 行業的整治力度,其重點將規范行業的“無序擴張”結果是,在線教育行業正快速“收縮”。
十年“狂奔”戛然而止,在線教育留下了諸多重大思考。
從社會層面來看,它與“內卷”、“雞娃”等網絡熱詞遙相呼應,折射出這個時代的某種全民焦慮。從行業層面來看,互聯網創業者們在過剩資本的慫恿下一路狂飆,在教育本質和商業盈利之間迷惘。
本文回顧了過去十年中國在線教育行業的簡略發展歷史,希望能為后來者的思考和探索提供一份借鑒。
內容提要:
2010-2013 炙熱:從線下到線上
2014-2016 加溫:一切為了賺錢
2017-2019 燃燒:營銷大戰升級
2020 浴火:巨頭時代
2021 寒意:凜冬已至
2010年10月20日,成立7年、主打中小學教育的培優機構學而思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交易,首日股價大漲50%,市值達到11.175億美元。時年29歲的學而思創始人張邦鑫成為“美國紐交所最年輕的敲鐘人”。
在此之前,人們對張邦鑫的信息知之甚少,他也很少在公開場合提及過往經歷。不過,一些關于他信息還是被扒了出來。
出身農村的張邦鑫,小時候的生活非常貧寒——父母以種地為生,一年下來只求吃飽飯。跟許多過苦日子的農民一樣,張的父母認定了一個道理:再窮不能窮教育,考大學是農村孩子唯一的出路。為了孩子的學習,張邦鑫的母親經常從口糧中擠出錢,到舊書攤買書。
很難說日后張邦鑫投身教育是不是跟這段經歷有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自身經歷過教育資源匱乏的苦難和教育對人生命運的改變,讓張邦鑫篤定,中國的教育將是個廣闊的市場。
同一年,還有三家國內的教培機構在美上市。根據國際數據中國公司(IDC China)數據,中國教育領域2008年課后輔導支出就達823.1億元。僅這一數字,就足夠誕生十余家“獨角獸”級公司。
但現實是,絕大部分教培機構的市場集中在城市,農村的教育培訓市場,還是一片荒漠。
市場需求的旺盛,以及互聯網的普及,讓一些實力雄厚、創新意識強的教育機構把目光投向一個新的領域——在線教育。在此之前,在線教育的風吹了多年,但受限于網絡和技術,教育的主戰場依舊在線下。當時所謂的互聯網教育,也叫“遠程教育”,其實就是賣錄播課光盤。
剛剛在美上市、手握大量資金的學而思是最適合的變革者。
按其招股書披露的計劃,此次學而思上市將募集1.2億美元,其中3000萬美元用于擴大學習中心網絡和服務中心網絡。
此前七年間,學而思布局了較完整的中小學教育網站群,包括e度教育網、高考網、中考網等,整體網站群月獨立訪問人數超過2800萬。
2010年11月,學而思網校(即后來的好未來旗下中小學教育品牌)全面上線。不過,一開始學而思網校沿用了傳統模式——賣光盤。一份光盤定價1700元,且線下機構全力為其引流。
彼時,學而思線下市場一年營收十幾個億,線上卻虧了數百萬,一些高管看不下去了,建議關閉網校。
但張邦鑫堅定互聯網是未來,他花了一年多時間來說服公司上下。
2013年8月19日,學而思更名為“好未來”,定位為“一個用科技與互聯網來推動教育進步的公司”。
和張邦鑫一樣想用互聯網改變教育的,還有劉暢。2011年,他從新東方助理副總裁的位置上離職,同年與從英國留學歸來的肖盾創辦旨在重塑家庭作業的網絡教育公司“一起作業”。
一起作業的模式是運用有辨識及糾錯能力的智能語音技術,將英語作業改編成“魔法暗語”、“聲波守衛”等闖關游戲。
下一個目標就是打進公立教育系統。彼時,這個過程極為艱難,不過最后劉暢還是做到了。除了此時互聯網技術已經日趨成熟外,更重要的是資本在背后支撐。
其實在“一起作業”創辦過程中,天使投資人徐小平和王強就提供了資本支持。此后,2012年和2013年,“一起作業”先后完成500萬美元的A輪融資和1000萬美元的B輪融資。
到2013年底,“一起作業”進入中國超過1萬2千所小學,學生用戶超過400萬,是當時唯一大范圍進入公立教育系統的互聯網教育應用。
但這并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通道。
2013年2月,猿題庫上線。創始人李勇一年前就看到了在線教育的機會,并從網易門戶事業部總裁的崗位上離職。
猿題庫最初的定位是一款面向成人教育的在線智能題庫應用,基于大數據和算法模型,用戶可以在做題過程中獲得個性化題庫方案。其實李勇也想嘗試推中學考試題庫,畢竟,K12教育才是最大的市場。但當時一種流行的觀點認為,在線教育更適合有一定自驅力的成人教育,而K12階段最適合的教育方式還是線下培訓。
盡管如此,李勇和團隊還是決定試一試。
2013年9月,猿題庫推出高考題庫。上線40天后,收獲了3萬多高三用戶。這些學生覆蓋了全國28個省份的6623個高中。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了李勇和團隊的意料,也讓他們發現了K12教育市場存在的機會,并將產品聚焦K12領域。
上線18個月,猿題庫吸引了1300萬中學生用戶,并完成1500萬美元C輪融資。
在線教育的熱鬧,終于吸引了巨頭的目光。2014年初,時任百度知識體系負責人的侯建彬推出了問答學習平臺作業幫,并很快上線了拍照搜題功能。
此外,一貫熱鬧的英語培訓賽道,也開始遍地開花:少兒在線英語品牌VIPKID、DaDaABC,以及51Talk的在線少兒外教培訓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涌現。
而伴隨著徐向東從新東方離職創辦O2O家教跟誰學,也形成一波O2O教育熱潮。
至此,K12在線江湖的幾大模式也逐漸清晰:網校派、題庫派、O2O系、一對一外教培訓派……
在資本的助推下,在線教育的火被徹底點燃。據統計,2013年平均每天有2.6家在線教育公司誕生。
這一年,也被稱為“在線教育元年”。
時間來到2014年,張邦鑫對學而思網校的表現依舊不滿意。
他們嘗試過學習當時流行的電商思路,也專門去韓國調研在線教育機構Megastudy,試圖參考韓國模式、打造網上明星教師。但網校業務的銷量就是上不去,并且依舊虧錢。張邦鑫自己計算過,折騰網校的幾年里,相關虧損超過了3000萬元。
但張邦鑫還是堅持折騰,為了驗證直播教學的可行性,他在好未來上線了海邊直播項目。但這也與學而思網校形成了直接的內容競爭,在賽馬機制下,學而思網校必須盡快找到可行的模式。
可以說,折騰、轉型幾乎是這一時間段所有K12在線教育玩家的主題。因為最初切入的幾種模式都或多或少存在問題。
猿題庫遇到了題庫產品變現難的問題。一開始,李勇計劃用工具來收費,猿題庫的部分精選題庫需要付費才能使用,但實踐證明,這個付費率低的可憐,僅有5%。特別是工具收費天然和擴大規模是存在矛盾的,付費的可行性建立在規模基礎之上,早期擴大規模的最好方式就是免費。
然而,一旦獲取流量的工具是免費的,就必須找到為項目輸血、續命的方式。于是,李勇和團隊嘗試拓展網課培訓業務。2015年6月,猿輔導網課App上線。
最初,這款產品采用的是C2C平臺模式,平臺拉來老師上課,學生可以根據需求在上面找到對應的老師。但C2C模式最難的地方在于教師審核和課程質量把控,一旦這個環節出現問題,口碑上不去,續費也很難保證。
猿輔導上線半年多后,李勇和團隊就發現C2C平臺模式跑不通,用戶續費率低且每天都有負面評價。
在后來復盤這個階段時,猿輔導聯合創始人科帥表示,“教育這個事情沒辦法平臺化,因為它是個內容加服務的產品,不像電商售賣的標準品,能夠實現標準化。”
因此李勇決定再次調整轉型。2016年,猿輔導砍去了兼職老師業務,全部轉向自己招募老師,成為了B2C的自營模式。這年底,李勇宣布猿輔導收入達到1.2億。
跟誰學早期切入的O2O家教市場也很快受到質疑。這個模式的問題在于,學生端用戶決策周期長,下單頻率并不高,而另一端教師資源的拓展確需要持續的投入。
當時,項目持續在虧錢,陳向東為此焦慮到失眠,經常半夜兩三點坐在床邊發呆。身邊的人都在說,互聯網就是這么玩的,早期會燒錢。但曾經在新東方干了十幾年的他實在沒干過這種不賺錢的教育生意,他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跟誰學當時的一個策略是推出TO B的產品。彼時,跟誰學內部一直在研究視頻直播技術,并且在2015年就實現了可容納3000人的直播課。基于此,跟誰學在2016年推出了面向教育機構和企業的一站式視頻直播服務產品百家云。
在此前后,跟誰學還推出針對教育機構的管理系統“天校”。這些TO B產品在當時貢獻了跟誰學的大部分現金流。
一對一在線教育項目的弊端也很明顯,這個模型很難規模化,教師資源將直接限制前端的學生規模,而且早期很難跑出正向現金流。不過其個性化的教學,以及更佳的交付體驗也讓其受到了資本市場的追捧。包括VIPKID、51talk在內,此類項目靠著融資續命、繼續奔跑。
當然,當時大部分在線教育項目都在虧損。曾有機構統計,在2016年底,70% 的在線教育公司都處于虧損狀態,10%的公司能夠持平,能夠盈利的僅占 5%,剩下的 15% 瀕臨倒閉。
更多沒有及時轉型或成功拉來投資的K12在線教育項目倒在了路上。龔海燕于在線教育領域的三次創業均以遺憾收場;YY曾高調推出的100教育也在后來沒有了聲音……
不過就在那個時間節點,K12在線教育有了的一個重要轉折—— 可規模化盈利的“雙師在線直播大班課”模式出現了。
這個模式最初由好未來旗下的海邊直播項目創立。一個主講老師負責上課,另一個輔助老師完成作業批改、學生輔導等工作,這樣即可保證教學效果、又能實現快速規模化。
起初,好未來的海邊直播項目驗證了這種模式的可行性,幾千塊的客單價,續費率保持在70%~80%。作為對比,學而思網校錄播課的續費率僅有40%。
在這場關于商業模式的漫長探索中,既能保證教學效果、促成較高續費率,又能實現規模化的雙師直播大班課,最終成為了主流的K12在線教育模式。
2016年,學而思網校全面轉型直播課,主打的就是雙師大班模式。隨后,一眾在線教育項目紛紛跟進:2016年猿輔導嘗試雙師模式;2016年3月,跟誰學內部孵化了K12直播大班課業務高途課堂;2018年,作業幫全力投入直播大班課;同一時間,一起作業也開始了對直播大班的探索……
當時,諸多K12玩家的打法基本可以概括為重倉直播大班課,同時輔以能保證交付效果、客單價高的一對一、小班課模式,試圖在保證規模的基礎上,提供更多服務。
而當這些幸存者們以幾乎相同的套路奔跑時,競爭將更加白熱化。
產品逐漸趨于同質化,在擴大用戶規模的驅動下,營銷戰爭在2019年徹底打響。
如果說,此前各個K12在線教育玩家還在因為生存問題而自顧不暇,那么直播大班課的出現,則意味著行業里能夠健康發展的可能。
特別是跟誰學在2019年的上市,更是驗證了直播大班課的成功。根據招股書顯示,跟誰學轉型大班直播課后的2018年,便實現學生人數超73倍增長,并且扭虧為盈。這年的營收為 3.97 億元、同比增長近 12 倍,凈利潤達到 1960 萬元。
跟誰學所釋放的盈利信息無疑是振奮人心的,看到了擺脫虧損的希望,順利起跑的玩家們需要馬上走向下一步——想辦法快速占領更多的市場。更具體的說,是如何進一步圈地以及付費用戶的轉化,最終實現營收規模的進一步提升。
此時,各家的產品形態基本趨于一致,基本都以大班直播課為主打。甚至是一對一的頭部品牌VIPKID也在推出了VIP蜂校(后改名為大米網校),布局直播大班課。
并且為了實現盡可能多的用戶覆蓋,玩家們還在想盡辦法的拓展產品。語數外全學科培訓成為了標配,而在擴展品類之外,大家還忙著搶占更多年齡段的學員:猿輔導推出面向3~8歲學員在線產品“斑馬AI課”后,好未來也跟進了“小猴”,而字節跳動推出了瓜瓜龍。
從產品線到商業模式,玩家之間高度同質化的情況下,如何搶占流量入口成為關鍵。猿輔導、作業幫前端有工具產品引流。以作業幫為例,在2020年4月宣布中國女排代言時,侯建彬曾透露,作業幫日活用戶突破5000萬,月活用戶突破1.7億,這意味著其有龐大的自有流量可以轉化。
此外,更重要的“拉新”方式,是外部投放。
于是,2019年暑假,K12在線教育的營銷戰火點燃。從電視節目到朋友圈、抖音,從公交站廣告牌到電梯間的大海報,玩家們采用無死角的投放模式,“轟炸”著每一個可能為學習困擾的學生和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的家長。
有業內人士分析,大班直播課的流行,也是K12在線玩家大量投放廣告的原因之一。因為大班課適用的學生群體更廣,價格便宜、決策時間短,非常適合在流量大的平臺、點位進行廣告投放。
這場營銷大戰的規模是此前難以想象的程度。據不完全統計,2019年暑假,在線教育玩家們在廣告方面投入了40億元。
其中,最兇猛的是猿輔導。作為入局的互聯網玩家,它所展現的投放力度和策略是非常瘋狂的,2019年暑假僅在抖音平臺上就投入了1億元。更重要的是,這一年,猿輔導花了大力氣成為2020年央視春晚的特約合作伙伴,開足了馬力。
而作為被追趕的對象,學而思網校也不得不應戰。有媒體曾報道,2019年,為了阻擊猿輔導的勢頭,學而思網校在6月時才決定參加暑假招生大戰。由于此前儲備的4000多位全職輔導老師無法支持大規模的暑假獲客,學而思網校臨時又招募了1000多名兼職大學生老師。
當時,好未來的高管親臨暑假前的動員大會,“這是學而思網校發展歷史上的關鍵戰役,這一次,我們要跟猿輔導等九家在線教育公司一起打。”
更多的玩家投入在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有媒體統計,2019年在線網校公司的市場營銷費用已超過50億元,僅學而思網校、作業幫、猿輔導的每天廣告投放就超過1000萬元。
巨額投放下,各家公司在財務方面明顯承壓。好未來披露的2020財年二季度財報顯示,在2019年6到8月的三個月間,其市場營銷費用增加了1.12億美元。主要受此拖累,好未來這一季度虧損擴大到1440萬美元。
此前,VIPKID的失控就是在于各個環節的效率把控出現問題。在市場占有率到達60%以上的情況下,VIPKID的凈虧損達到了22億元,通過環節優化、裁員等方式,直到2020年8月才宣布連續兩季度單位運營利潤為正。
直到2020年,猿輔導、作業幫等紛紛推出9.9元、49元的體驗課,通過廣告——低價體驗課——正價課等多個環節,提升轉化效率。有消息稱,猿輔導把續費率的生死線定在了85%。但也只有老生的數據達到了這個水平,新生的續費率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但這場戰役也有重要價值,2019年,在線教育行業正價課付費用戶數從十萬量級提升到百萬量級。而被用戶量增長裹挾著,每個奔跑著的玩家根本無法停不下來,不跟進就會被迅速淘汰。
教育是一個永遠不會衰敗的行業,也是一個永遠存在競爭的行業。
在新冠疫情這一黑天鵝事件的催化下,在線教育的競爭更加殘酷。當資源進一步集中,K12在線教育的競賽,開始成為學而思網校、猿輔導、作業幫等少數頭部玩家的戰爭。
自今年開年以來,在“停課不停學”的策略下,中國的K12在線教育滲透率迅速提升,甚至一度達到70%以上,特別是大量三、四、五線的中小學用戶被迅速拉至線上。
并且,這種提升不是暫時性的。根據中國科學院大數據挖掘與知識管理重點實驗室預測,到2022年K12在線教育行業的滲透率能突破55%。而在2019年,中國K12在線教育滲透率約為15%。
眾多在線教育玩家快速行動起來,以抓住這次機遇。猿輔導、作業幫、學而思網校等品牌紛紛推出免費網課,以接納從線下瘋狂涌入的生源。
據作業幫披露的數據,在春季免費直播課開課后,僅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全國報名人數突破一千萬。而在猿輔導免費直播課正式開課當日,一共有500萬中小學生在線聽課。
這是整個行業的紅利期。QuestMobile的數據顯示, 2020年春節期間,在線教育用戶比去年同期增長22%,教育學習類App的DAU從平日的8700萬增至1.27億。
紅利之下,玩家們當然要乘勢追擊。于是,不只是招生季,去年以來,K12在線教育品牌幾乎全年無休的進行著投放大戰。
據 QuestMobile 數據,2020 上半年,K12 在線教育企業平均營銷投放同比增長 71.2%。僅僅在6 月,猿輔導、學而思網校、作業幫的線上投放費分別達 4.75 億、4.18 億、 2.2 億。
9月2日,在跟誰學第二季度財報電話會上,跟誰學CEO陳向東說,據第三方估計,在線教育頭部10家機構僅僅7、8月的暑期市場投放量,可能超過100億元。
如此高的投放門檻,讓其他玩家進入牌桌越發困難。
實際上,整個在線教育市場,已經成了少數巨頭的游樂場。甚至,學而思網校、猿輔導、作業幫已經牢牢占領了巨頭的交椅,更多的資源向它們聚集,馬太效應愈發明顯。
根據好未來、高途集團和新東方在線這三家上市公司公布的財年營收數據推算,他們的市場份額總計約在11%左右。
這看起來不是一個巨大的數字,但它的背景是:中國目前共有超過25萬家從事在線教育相關業務的企業。以工商登記為準,2020年1-5月有超過2萬家相關企業注冊成立(全部企業狀態),平均每天新增140家在線教育相關企業。
10月,猿輔導完成了G+輪22億美元融資,估值達155億美元。伴隨著官宣,猿輔導也披露了目前用戶規模,包括猿輔導、斑馬AI課在內,目前正價在讀學生人次共計370萬左右,“是目前國內網課用戶規模最大的在線教育公司”。就在2020年3月李勇發表CEO公開信時,這個數字還僅是150萬。
可以說糧草充足的情況下,K12在線教育的頭部品牌正加速奔跑——拿到更多的錢、搶到更多用戶、進一步擠壓中小玩家的生存空間。
當時,另據媒體報道,作業幫也將完成新一輪融資,估值為110億美元。根據作業幫披露的數據,2020 年其暑期長期付費人次達 171 萬,同比增長超過 350%。
三巨頭之外,還有第二梯隊的選手在追趕,這也包括一起作業等玩家。
目前來看,頭部的排位賽或許已經有了結果。但最終的勝負還遠遠無法判定,因為就當前玩家們的用戶量來看,依舊有增長空間。當前我國擁有2億的中小學生群體,以10%的在線教育滲透率來計算,其用戶規模在2000萬的量級。
但小玩家恐怕已經很難入場。
在過去一段時間的燒錢大戰中,K12在線教育的燒錢大戰將行業獲客成本一再拉高,個別玩家的獲客成本甚至到了3000元,幾乎等同于客單價。因此,用戶需要二次續費,才能讓玩家實現正向現金流。而轉化率上不去,也將直接給在線品牌致命打擊。
在線教育公司,終究活成當初他們要顛覆的模樣。這意味著,新的顛覆還將持續。
10月29日,字節跳動在推出全新教育品牌“大力教育”,整合旗下GOGOKID、瓜瓜龍等所有教育業務。當時,有報道表示,字節跳動的教育團隊已超過萬人,或許將會獨立融資上市。
在這場有個可能成長為萬億規模的市場,下個十年的競爭還在繼續。
2021年,在線教育的激蕩樂章突然變調。
6月1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宣布,因存在虛假宣傳、價格欺詐等行為,對新東方、學而思等15家校外培訓機構分別予以頂格處罰,共計3650萬元。在這之前,監管部門就“廣告合規”、“教師資質”、“預收費”、“減負”等問題對校外培訓機構頻繁進行重點檢查,其中猿輔導、作業幫等頭部在線教育機構被多次點名警告。
監管早已開始。從今年3月以來,風聲已經陸續傳出。
3月初的“兩會”期間,就有多位政協委員提議對校外培訓機構進行規范;3月中旬,一份被業內稱為“雙減”的文件在社交平臺上流傳,其中提到“努力實現學生周末兩天不參加線上線下學科類校外培訓”的內容。
此時,資本已經敏銳感知到了風向,此前火熱的在線教育投資潮開始退去。有投資人告訴媒體“要暫時規避這個行業”。而在二級市場,多家上市教育公司的股價暴跌。據《每日經濟新聞》統計,自3 月起教培板塊市值從 7900 多億元跌至目前不到 3500 億元,整體市值蒸發超過 4400 億元,跌幅超過 55%。
更明確的信號在5月釋放。這月2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審核通過了《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內容提及對校外培訓機構要從嚴治理、全面規范。
更多關于“減負”的細則還未具體頒布,但在線教育“野蠻生長”的階段已經徹底結束。
原本暑假是在線教育爭奪白熱化的時期,按照去年的競爭激烈程度,各個玩家都需要投入大量的師資、廣告資源以爭奪生源和市場份額。
但最近卻爆出了“在線教育史上最大裁員潮爆發”的消息。5月27日,高途集團宣布,根據6月1日正式實施的《未成年人保護法》第33條——幼兒園、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對學齡前未成年人進行小學課程教育——決定停止“小早啟蒙”業務,而該業務的1000多人員中的80%將面臨被裁員或轉崗。
就在近期,媒體爆出猿輔導正大面積毀約應屆生。其中,不少待入職員工都經歷了入職前一天被告知“無法入職”或“延期到9月入職”的消息。
與此同時,在線教育正收縮品牌、效果廣告的投放力度。據《晚點 LatePost》報道,猿輔導、作業幫、好未來、高途幾家頭部在線教育企業今年 5 月在字節跳動廣告平臺投放的廣告金額總共300-400萬一天,而在2020年6月的高峰,僅猿輔導一家公司,一天就在字節投出超過 3000 萬元廣告。
自2019年點燃的在線教育“燒錢”營銷大戰似乎出現了熄火的跡象。正如上文所提及的,在各大在線教育品牌產品同質化嚴重的情況下,在線投放是在線教育增長的最有利武器。
為了吸引更多付費生源,在線教育品牌“偽造名師資歷”、“用夸張話術制造家長焦慮”等宣傳亂象頻出,在今年4月、5月監管部門的兩次點名批評和罰款中,相關在線教育項目均是涉及“虛假宣傳”、“價格欺詐”問題。
實際上,在外部監管的鐵錘驟然砸下前,在線教育燒錢投放的策略就已經出現了問題——競爭之下營銷力度的大力,讓獲客成本高企,盈利的曙光遙遙無期。甚至是曾經連續9個季度盈利的高途(原“跟誰學”),卷入這場戰爭后也轉而走向虧損困境。最新財報顯示,2021年第一季度高途集團凈虧損為14.259億,超過去年全年虧損(13.93億)。
過去一段時間,在線教育機構曾以為用正確的模式加上足夠的規模,就能解決盈利問題。但在這個拐點到來之前,外部的力量讓接下來的狂奔按下了減速鍵。
接下來,監管帶來的影響或許還會繼續。但一個事實是,在線教育依舊是具有巨大潛力的賽道。哪怕在過去十年,玩家與資本共同助力掘金的情況下,整個市場的開發還很初期。
根據中科院發布的報告,2020年暑期前后猿輔導、好未來、作業幫、高途課堂、網易有道等在線教育平臺正價課用戶數共計1216.57萬人。而根據教育部發布的數據,2020年中國K12 在校學生共計18133.89萬人。
作為能夠解決資源分布不均、實現教育公平的在線教育,依舊擁有巨大的價值。
只是,當“在線教育”被視為一個商業模式或一個互聯網公司,關于“教育”的屬性或許就被極大削弱了,反而走向了“泛濫”和“無序”。
就像陳向東在內部會議上說,“我們重視說自己在做教育,但所有會議都在談的是流量、ROI(投資回報率),這樣做能稱得上是教育機構嗎?”
接下來,在線教育要思考的核心似乎如何回歸到十年前的那個“初心”——如何利用科技和互聯網,推動教育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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