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吳懟懟，作者 | 咸魚魚

江湖有關三坑少女的傳說，已經流傳很久了。

似乎，她們不是氪金大戶，就是跨次元巨巨，偶爾，還在財經科技媒體的分析文章里扮演「韭菜」。（三坑：漢服、JK制服、洛麗塔裙。）

有錢愛美，有閑能逛。好像，三坑少女不是在出街，就是在去出街的路上。

然而，風口故事吹多了，落地才有反差萌。

淘寶三坑店的前臺銷量有多好，海鮮市場（閑魚）里出不掉的「爛白菜」就壘的有多高。

三坑少女們，前腳剁手，后腳就掛二手。但在海鮮市場，絕沒有校園跳蚤市場里賣熱水瓶時的單純，小裙子買賣背后，全是battle。

拍照上架要防屠龍刀，到貨開箱則像開盲盒，成功交易了，還要上微博各類bot看看有沒有被反手掛樹洞。

知道的，是三坑少女們在賣小裙子出二手，不知道，還以為這是當代數字版宮心計。

如果說，曹縣是中國網友心中的耶路撒冷，那么閑魚，則是三坑少女們的上帝之城。

耶路撒冷有信仰，而上帝之城，除了金錢交易，還有人性浮沉。

01?屠龍刀揮向小裙子

說現狀之前，我們先回到過去，簡要理一下三坑的流行過程和讓三坑少女曾引以為傲的服飾屬性。

已經有不少聊相關產業的文章了，從三坑服飾的產業模式到店鋪運營，再到少女們的入坑故事，圍繞三坑而來的討論在這兩年已然深入到了邊邊角角。

其實大的邏輯沒有變，幾年過去，無非是一些商家摸清了工廠化生產的門路，開始做薄利多銷的生意，而另一部分商家，專攻品牌，打國風及傳統文化復興旗幟，用情懷牌斂金。

要說真正的、深刻的變化，其實發生在三坑少女這里。

在短視頻帶貨奇襲服裝產業以前，三坑的種草與拔草極度考驗個人審美，哪怕是基礎款，也能穿出不一樣的細節感來。

發飾搭配，妝容色彩，沒有過多坐標與參考系的時候，當下怎么穿的哲學直接關系到以后出二手時怎么賣。

曾幾何時，去二仙橋，要走成華大道，而成為一名合格的三坑少女，一定要有一個芝麻信用極好的閑魚賬號。

但現如今，不這樣了。大眾意義上的出圈，打破了小圈層運行已久的價格平衡。

一個沉淪三坑服飾多年的老姐，向我系統性描述了一下，她這些年所經歷的「海鮮市場三坑行情」。

老姐暢想當年，那時候穿三坑出街，又拉風回頭率又高自不必說，在海鮮市場，那也是妥妥的話語權在手，小裙子上架，不說坐地起價吧，那至少也是小賺不虧，最不濟，也能回個三分之二的血條。

但這兩年，三坑入手后，想回血可難了。不說趕上幣圈行情，那比基金跌的慘是一定的。

老姐表示，自己入坑時，還是青澀女大學生一枚，那時候囊中雖羞澀，但靠著海鮮市場行情還行，衣柜里小裙子的流動性還算不錯。新款、尾款、怨念款，買回來穿穿，喜歡的留下，一般的上架，反正折不了大本。

但去年以來，衣柜里小裙子的流動性，是越來越差了，掛在海鮮市場，無人問津是常態，偶爾有人私戳，也是揣著一把「屠龍刀」來的。

老姐感慨，商家們是一朝逢春了，但三坑少女們越來越做不成時間的朋友。

確實如此，對于不少入坑日久的三坑少女們來說，前幾年的小裙子，是實打實的保值，穿過一水，拍過照，買入價減個10%，往海鮮市場一掛，想賣誰就賣誰。

但時至今日，出二手越出越賤不說，還得在海鮮市場上與人斗智斗勇，運氣好，收獲一個姐妹，運氣不好，則要收獲素質三連。

02 出不掉的爛白菜

出不掉。

正在成為這一代三坑少女們的共同感受。

很大程度上，三坑服飾的大面積出圈，在帶來更大熱度的同時，也在短時間里涌現了更多平價系品牌，當新款買起來簡單又便宜時，則意味著，三坑服飾正在失去它引以為傲的硬通貨屬性。

這其實是通行的邏輯。在既往，三坑服飾未大面積破圈時，出二手，要么溢價，要么按照原價的90%，差不多都能出掉，而這是因為它與普通時裝不同，入坑早的三坑少女們往往會有這樣的心態：買來后不喜歡的，出掉就是了，損失不了太多錢，自己爽了新款式，也不虧。

但白菜系三坑服裝的遍地生花，讓出二手這件事變得不那么容易了。商家和財經文章可以大吹特吹市場規模如何如何，但親歷者感知到的，卻是秩序與自由的失去。

紡織網5月中旬曾發布一則報道，今年以來，漢服市場迎來大爆發，印花面料訂單翻倍，一天出貨20萬米。其中尤其以均價幾百元的平價款為主。

山東一家印花廠的老板則親述，今年幾乎一過年以后，訂單就很多。工人每天加班至十一二點，日產量七千米，仍然無法達到客戶要求。而他所預期達到的理想狀態是，調試工業機，日產量沖三萬米。

看起來，上游一派是欣欣向榮了，但對三坑少女們來說，白菜價漢服到了手里，真成了爛白菜。現在的海鮮市場，不光能參悟愛情的真諦和領略舔狗的卑微，有時候也能圍觀三坑少女的清倉大甩賣。

現如今，打開海鮮市場，檢索漢服關鍵詞，跳出來的二手商品鏈接，價格一個賽一個的低：

99元包郵的白菜價正版三件套，下單還送螞蟻森林能量116克。

68元的大袖衫，送發簪，送眉心貼，還能接受小刀。

……

不僅僅是漢服，曾被譽為破產三姐妹的JK制服和洛麗塔小裙子們，在海鮮市場的行情亦是如此。

一個三坑愛好者曾這樣在微博吐槽：

「雖然我知道很多LO圈不是很富裕的都是買新裙子，拍照，出二手回血再買新的。就跟cos圈差不多似的，但是最近是在干嘛？二手AP都跳樓價還可以分期買了，是真的都窮瘋了？現在行情這么差了嗎？」

而點進一個微博話題#漢服市場爆發#，會發現，其中不乏有資深三坑少女的吐槽：

「漢服市場里的狗屎衣服大爆發」

「買了三十幾套漢服，現在退坑了，都出不掉」

……

不夸張地說，漢服市場千千萬，閑魚魚塘占一半。

而早年，大家還能靠著出二手回波血，但工廠機器轟隆隆向前碾壓，三坑少女們只能白菜換白菜，換到最后，換一堆爛白菜來。

時至今日，三坑少女的退路越來越窄了。初代少女們雖然入坑所費巨靡，但好歹在二手市場里是不太折損的，但對后來者們來說，三坑真的成坑了，還是入坑就被埋起來的那種。

03 買賣不成，仁義不在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小裙子落敗海鮮市場。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賣不掉最多砸手里，但海鮮市場的故事遠遠不止是賣不掉這么簡單。

對于一些人而言，遭遇屠龍刀的恐怖不過是開胃小菜，發貨后還有一系列奇幻漂流。

在海鮮市場里浮沉多年的老姐，自述換物時遭遇過一個極品列文虎克，那才是她真正揮之不去的夢魘。

一切都要從一條織金馬面說起。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老姐打開了她的魚塘，把一條掛了大半個月還無人問津的馬面裙，改成了交換貼，在帖子里，老姐表示自己想換一條M碼的輕LO，并標注了：款萌物新，可多換一。

沒過兩天，有人留言，表示要用一條全新的輕LO，來換這條馬面。

老姐與列文虎克成功接頭，一番操作后，老姐以一條馬面裙、一個琵琶插梳和一只口金包為代價，換來了一條全新輕LO。

理想情況下，這次換物應該很成功——大家一拍即合，各自滿意。然而，劇情并沒有按照預想走，這個一口一個姐妹，也爽利發貨的列文虎克，在收貨第三天，給了老姐撲面而來的窒息：「馬面裙有瑕疵，裙邊有污漬，插梳有色差，口金包抽絲不說，五金件還有劃痕……」

對面一番圖文并茂，再加一通肺腑之言，令老姐當下羞愧不已，直言要退回僅試穿的輕LO。電光火石間，對面大方表示不必，讓老姐意思一下，轉賬補貼一下即可。

就在100軟妹幣，到達對方支付寶賬戶后，老姐的海鮮市場賬號被反手一個拉黑。

但這還不算最絕的。

最絕的是，幾天后，老姐發現，她以合計原價大四百的物品外加一百軟妹幣換來的這條輕LO，是山的不說，連吊牌都是后系上去的。

然而，她的遭遇并不是個例——就在前兩天，和她一起出街一個同袍，用小裙子換了一串軟瓔珞，但溜達沒一會，軟瓔珞就歇了菜，在大馬路上來了一出大珠小珠落玉盤。

事實上，海鮮市場淘貨，就像賭博，而換貨，則是俄羅斯輪盤賭那種。對于少女們來說，有時候明知坑多，還是一邊在心里念佛，一邊勇一把，沖一波。

所以，閑魚battle，差不多成了三坑少女的必備技能。

畢竟，在海鮮市場，三坑少女們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騙與被騙只在須臾之間，甚至買賣做不成，還得在線撕一波。

有人被跑單，有人已經發貨卻發現買家退了款，還有人開開心心完成交易，過幾天發現，買家買低賣高，最后，活把自己氣了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甚至還有人自發總結出一套淘貨指南：海鮮市場先看評價，信用中等以下慎拍，拍下之后找賣家要實物圖，了解清楚裙子容不容易勾絲染色，收到則要拍開箱視頻，有問題立刻聯系賣家，另加千萬不要提前確認收貨。

果然，一套流程走下來，會發現，三坑之所叫三坑，絕不僅僅是坑錢這么簡單。

04 新的困境

商家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同時，一個新的困境已在悄悄醞釀：小眾才有強需求。

一個公認的邏輯：創業者們如果選擇大眾產品來介入，就意味著進入到一個競爭紅海，也意味著進入了低價肉搏。

而三坑服飾看似是趨往大眾化了，但仔細觀察周遭，其本質上，依然是低頻低復購率的消費。當我們以大眾化的打法，來做一個小頻次的品類，這未來，怎么看怎么玄乎。

這一點，從當下海鮮市場里，對半折價還賣不掉的白菜價三坑服裝上，就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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