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顯微故事,作者 | 唐山 馬孔多 風眠,編輯 | 卓然
他們是一群福爾摩斯。
熱成像儀、夜視儀、無人機、調取社區監控、通過毛發和足跡尋找蛛絲馬跡,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完成一次搜尋可獲得最高達數萬元的獎勵。
但他們搜尋的不是罪犯,而是一個個毛茸茸的小生命,而給他們發放賞金的則是這些小生命的主人。
他們是“寵物偵探”。
本期顯微故事講述的是一群從事“寵物偵探”職業的人,他們之中:
有的人曾是寵物醫院老板,為牟利轉行做了寵物偵探,在她看來所謂“寵物偵探”并沒有什么獨門秘籍,不過是現代年輕人一廂情愿交的智商稅;
有的人因為一次熱心幫忙意外找到了丟失的寵物,并因此打開了自己的新事業,通過搜尋寵物帶動了寵物店的生意;
還有的人通過一次次搜尋寵物的過程中,總結了豐富的作戰經驗——“大多數線索隱藏在和主人的對話之中”,通過分辨糞便、毛發和足跡,找到寵物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據Euromonitor統計,2020年中國寵物消費市場規模727.3億元,同比增長21.1%。從寵物數量看,2020年中國寵物數量達1.89億只,同比增長3.1%。
然而,中國每年丟失寵物的數量并沒有明確統計。
參考美國數據,平均有1/3的寵物會在生命周期內丟失,只有不到2%的貓和15%~20%的狗最終歸還原主。
為了找回寵物,主人們許下重金,幾千元是常態,一萬元是道檻,若是有錢任性,賞金不受限制。
這是一場愛和金錢之間的博弈,而這些寵物偵探則成了這場博弈中的最終獲利者。
?
2002年,我的寵物店就開業了。
按當時北京市的規定,開寵物醫院必須辦三個證,其中有一個是林業部門發的證,特別不容易申請下來——我是全北京第二家拿到這個證的。如今開寵物醫院很容易,已經不需要這些證了。
那時大家都覺寵物醫院生意好做,真開了,就知道不是這么回事了。
不怕你笑話,開張前四五年,我們主要盈利不是來自寵物,而是來自人。
寵物用的藥,90%和人類用的一樣,但價格便宜很多。有些點滴用的消炎藥,價格只有人類用的20%。當然,我們不敢公開拉病號,但有時見了哥們,會說:
“有空到我們的寵物醫院來打針。”
?不賺錢,就得想辦法,“寵物婚介”“寵物婚紗照”“寵物偵探”之類業務,我們都試過。
2011年,我們也開始搞“寵物偵探”。“寵物偵探”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貓狗丟了,花錢找回來。
一般來說,1/3的寵物這輩子會丟一次,自己找回來的比率大概在30%左右,用寵物偵探,可以到70%。
不過說實話,我們能有什么秘訣?這些秘訣都很簡單。
寵物丟失,不外乎幾種情況:
1、有的寵物常年生活在家里,一出門就暈,錯認了回家的路;
2、遇上發情期,私奔了;
3、當過流浪貓、流浪狗,感覺家庭不溫暖,就離家出走了;
4、跑嗨了,和主人走散了。
所以,先到與主人住處相似的單元樓去看,至少有三成機會。出門比較少的貓狗都膽小,會躲在暗處,或者干脆跑樓頂上,有點耐心就能找到。
?我曾經接過一個活,客戶的貓走丟了,到相似的單元樓里找過三四次,都沒找到。
后來才發現,它躲到管道層里,離家才兩三百米,可它在家待傻了,找到時都快餓死了。
貓的發情季比較明顯,它們都在固定地方活動,但此時它們的警惕性特別強,且都是晚上出來活動,這時走失,確實不好抓。
但是,走失的貓、流浪貓喜歡躲的地方,開寵物醫院的人基本都知道——有些客戶送來的病貓需要輸血,這時只能去抓流浪貓。
圖 | 在我們醫院輸血的小貓
貓一般都有固定的隱藏地點,白天都會躲在那里。比如地下室、車庫、配電間、垃圾站等,只要陰暗就行。
摸清周邊流浪貓的活動情況,算是開寵物醫院的基本功,但不會告訴貓主人,否則哪兒賺錢去?
我遇到過一個案例,客戶的貓發情后走失了,躲到地下車庫,車主來開車,它就躲在車底下,結果被軋死了,完全被軋成平板,還懷著小貓。
還有些走失的母貓生下小貓后,遇到困難,會回去找主人。
有個客戶的貓丟了,一天下大雨,他聽見門外有貓叫,也沒多想。第二天早晨起來看,丟失的母貓帶著4個幼崽蹲在門外,3只已經死了,另一只也奄奄一息,忙送到我們醫院搶救,最終也沒救回來。
但是,找走失的狗相對容易。狗一般不會走失,走失了也大多在附近。
?我們醫院專門養了一只黑色的土狗,它非常聰明,狗都聽狗的,它帶回來好多只走失的狗。放狗去找狗,麻煩是會被誤認為是流浪犬,遭到捕殺。
那只小黑狗好幾次遇險,但它非常聰明,三五個人是抓不到它的。如果它一天沒回來,多半是被警察抓了,我們去附近的派出所認領過三四次,后來人家都認識它了。
大概養了3年多,那只小黑狗失蹤了。
狗就是狗,有缺點,只要給吃的,十有八九會上當,以后再沒養過那么聰明的狗。
所以,讓狗去找走失狗,至少有一半機會能成功,但找大型犬可不行。
有一次讓我們醫院的狗去找客戶走失的金毛,結果差點被咬死,耳朵都被咬殘了一只。金毛對人和善,對同類就是另一回事。
走失狗易找,因為大眾品種也沒人愿意花錢找,好品種都有特征。
比如柴犬,我們整片小區才有一家養,它走失過三四次,都是幾個小時便找回來了。因為在社區里一打聽,好多人都認識它,會關注它的行蹤。
柴犬好奇心重,哪兒修路、開新店、辦活動,它多半都會去。這么簡單的事,可養柴犬那家是花了6000元買來的,愿意花錢去找。
?找到它一次,我收800元,連客戶都開玩笑說,這狗快成我的提款機了。
“寵物偵探”聽上去好聽,其實和貓狗接觸略多一點,人人都能干,沒什么技術含量。
我也配了個熱成像儀,晚上抓走失的發情貓可能有用,但顯示出來很模糊,只能看出有小動物在移動,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只,可就看不出來了。
聽說有的“寵物偵探”會找流浪狗來冒充客戶走失的狗。我覺得不大可能,自己養的東西,一眼就能認出來,表情就不一樣,怎么冒充?
找“寵物偵探”,就是交智商稅。
但無奈,現在年輕人就是愿意交這個錢,因為他們工作太忙,就算明白這些道理,也沒時間、精力去干。
北京的寵物醫院靠手術費、藥費活,畢竟,現在給寵物治病比給人治病都貴。
相比之下,“寵物偵探”幾乎不賺錢。
在我們醫院,這項業務最火的是在2014—2015年,因為那時大家都聽著新鮮,一單收費500—1000元,最多時,每天曾接過7單,但到2015年下半年,下單的人就少了。
現在每月都未必能到7單,我也看明白了,“寵物偵探”沒法賺錢,現在有人找,就順手做一點,沒人找,我也不張羅。
我做寵物偵探已經有兩年多了。
第一次出工是為了經常寄養在寵物店的狗狗lucky,我不僅動用了做寵物店以來最大的關系網,自己還倒貼了300塊。
lucky是一只很有個性的小柯基,主人是影視工作者,經常需要出差,就把lucky寄養在我們店里。
lucky剛被主人接回家的第三天,就“賭氣”離家出走了。主人眼睛哭腫得像個核桃,通宵未眠,對她來說, lucky的存在都有非凡的意義。
?因為,這是她前男友曾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曾陪伴她度過最失落和艱難的時光。
我也很心疼lucky,于是自告奮勇地和這位主人說愿意幫忙。
沒想到這一次的偶然竟然成為了現在工作的“之一”。
由于主人就住在隔壁小區,我先交代好店里的事情,又趕緊通知了周邊所有的寵物家長群,發布和張貼了關于lucky的照片,希望得到一絲它的線索。
隨即經過業主配合,我們請物業幫忙調出監控,在晚上6:31分17秒的時候發現了lucky尾隨一位大媽身后大搖大擺走出小區,因為光線太暗,再不見了身影。
我把整體范圍輻射在了周邊的五公里,到處發傳單,但一天下來還是無果。
我聽說狗狗的嗅覺約為人類的1200倍,它們的磁場也能夠相互吸引。最后,我回店里帶上了經常和lucky玩的博美毛毛。
?到了lucky丟失的第二天,正在我灰心喪氣的時候,毛毛突然狂吠了起來,我瞇著眼睛好不容易從遠處草坪的“小點”辨認出lucky。
它似乎也發現了我們,豎著耳朵直腰伸脖子看了半晌,然后沖著我們就飛奔而來。
看著它這副沒心沒肺的樣,我卻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我這才意識到,幫忙找到別人的狗,也可以給我帶來成就感。
lucky主人熱淚盈眶,抱著狗狗一個勁的鞠躬說要感謝我。后來,她更是神乎其神地逢人就夸,搞得很多人找上門不是為了洗澡美發,就是為了尋回自家寵物。
起先,我對不熟悉的寵物們還是拒絕的,但是不得不說或許和動物交流不光是運氣,也需要天分。
幾次之后,我居然還真的做到了。畢竟,能夠幫助它們找到回家的路,看到團聚的場面,我都感動的想哭。
?現在我們寵物店的偵探團隊已經有三個人,從最初的笨方法升級到了高科技,還有了無人機等一系列的新裝備。
兩年間,我經歷過找尋的快感,也經歷過生死的別離,小貓貍貍就是一個例子。最后貍貍被發現絞在汽車發動機里,已經沒有了氣息。
鏟屎官朋友在飼養寵物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尤其是帶寵物外出游玩的時候,一定要牽好狗繩、貓繩。
有條件的辦公族完全可以在家里安裝360度無死角的監控,隨時能夠關心到自家毛孩子的舉動。
現在,我把找寵物的絕大部分收入,都補貼到了流浪動物的收養小院里面了。
找寵物只是我的副業,我的寵物店也因為我的真心回報生意越來越紅火,并不想出名,只想做點良心的事情。
我是一個寵物偵探,也經營著一家寵物店。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只貓叫“哇嗚”,他也是我從業以來最喜歡的一只貓。
哇嗚是一只蘇格蘭折耳貓,長得非常乖巧。每天早上我去店里上班,打完卡都會第一個喂貓糧給哇嗚吃。
在寵物店上班,很容易跟寵物們產生感情上的聯系,等它們找到了主人,又不得不面臨著分別,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哇嗚被送走的那天,它無助地望著我,就好像是孩子在用童稚的眼神詢問著父母為什么要拋棄它。
?沒過幾天,收養哇嗚的那戶人家就跑過來跟我說,哇嗚丟了。我一下子變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哇嗚身體比較弱小,如果沒有主人庇護,在野外頂多撐個兩三天就會死掉。
我仔細詢問他們,什么時候發現哇嗚不見的?他們把這兩天的動態一五一十地跟我說了一遍。
我再三向他們確認,讓他們仔細回憶一下,到底有沒有帶著貓外出過,或者忘記關門關窗了,對此他們一口否定。
我跟著他們去了他家,發現他們家住在12樓,那哇嗚會不會不小心掉下去?我們繞著那棟樓轉了幾圈,連小區也兜了幾遍,并沒有找到哇嗚或者它的尸體。
我忽然想到,他們都是叫外賣來吃,哇嗚會不會在開門收外賣的時候,趁機溜了出去呢?
我讓他們把這幾天外賣小哥的電話全部記錄下來,一個一個地打電話。有個小哥說送完外賣等電梯下樓的時候,確實看見了一只貓從消防樓梯間溜上去了。
我們就從12樓以上,每層樓仔仔細細地找,終于在24樓找到了哇嗚,它正美美地睡在24樓鄰居放在樓道的柜子里。
經過哇嗚這件事,我下定決心要幫助別人找到他們熱愛的寵物。截至目前,我總共找了差不多有十幾只喵星人汪星人。
圖 | 護目鏡、手套、夾子、創口貼是我每次尋找寵物的裝備
這份工作類似于尋找蛛絲馬跡的破案神探,只不過他們找的是兇手,我們找到的是寵物。
總結下來,我尋找走失寵物的經驗是:
首先,一定要先和主人仔細詢問交談。也許線索就藏著這些對話當中,只是主人沒有發現罷了。
其次,從監控設備中探索迷路寵物的蹤跡。
我會結合監控設備反映的情況,根據時間線判定寵物最后出沒的某一區域。
然后,在該區域進行拉網式摸排(比如尋找體毛、足跡、氣味、糞便等等),往往就能找到寵物的去向。
據我所知,在上海一些職業尋寵師中,有的人每筆業務收費能有一兩萬,而我只象征性地收取一兩千元。
對于我來說,給寵物找到家的意義遠遠大于金錢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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