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雷達財經,作者 | 張凱旌,編輯 | 深海
孩子們在玻璃上留下的笑臉還在,陽光從窗戶灑進房間,將整個教室照得明亮溫暖,但屋子內早已人去樓空。這是優勝教育暴雷后,雷達財經走訪北京某校區時拍攝的照片,也是2020年許多暴雷教育機構的一個縮影。
孩子的教育是中國家長永遠的焦慮,據艾瑞咨詢統計,2020年教育行業累計融資1164億元。其中,以疫情為風口,飛速拓展市場的在線教育更是融資1034億元,占到整個教育行業的89%。
然而,行業的狂奔突進下,預付費、教育資質、過度營銷等亂象頻頻出現。2月23日,教育部基礎教育司司長呂玉剛就曾表示,目前校外培訓仍然過熱,超前超標培訓問題尚未根本解決,一些校外培訓項目收費居高,培訓機構“退費難”“卷款跑路”等違法違規行為時有發生,嚴重破壞了教育生態。
而在兩會期間,則有代表提出,要重新設置在線教育市場準入標準,建立在線教育辦學許可證制度,加強審批管理。
教育行業,何時才能真正貫徹“長期主義”?
315來臨之際,鳳凰網財經發起了消費投訴大調查,在在線教育領域的投票中,面對“下列哪些公司的行為最讓家長們寒心?”的問題,學霸君、優勝教育以壓倒性優勢占據了票數的前兩位,截至發稿已分別獲得54.27萬票、57.65萬票。
這一票數即使放在包括電商、汽車、炒股、出行、醫美、租房等在內的11個話題下也是傲視群雄。
2020年10月19日,大批家長蜂擁至優勝教育北京光華路總部要求退費,將光華路soho一期圍得水泄不通。兩天后,公司創始人陳昊在直播間中現身,稱不僅為還債,還要顛覆這個行業,回饋大家。而在此次暴雷前,優勝教育已經經營了近20年。
年底,在線教育頭部玩家學霸君傳出破產倒閉的消息,2021年1月3日,公司創始人張凱磊在朋友圈中發出一封公開新稱,“奔跑了8年的學霸君倒下了”。
陳昊曾是天津衛視節目《非你莫屬》的常客,張凱磊在2017年時還入圍了《財富》評選的中國40位40歲以下商界精英之一,但這并不能阻止兩家機構資金鏈斷裂。
據媒體報道,僅優勝教育北京廣渠門維權微信群中,截至2020年12月15日上午11時,受害家長剩余課時總金額就達到1.356億元。而張凱磊則在直播中明確表示,公司欠下了5.8個億。
除優勝教育和學霸君外,兄弟連、韋博英語、柚子練琴、明兮大語文等機構都被曝出停止運營等情況。據“教培校長參考”整理,2020年有至少有98家教育培訓機構倒閉或跑路,范圍涵蓋IT、體育、藝術等各個領域。
暴雷后,眾多家長、老師面臨退費、欠薪難題。
3月15日,一位曾在優勝教育北京十里堡校區上課的孩子家長對雷達財經表示,“迄今為止,退費沒有任何進展,機構也沒有對孩子上課進行任何安排,從暴雷開始到現在,優勝教育完全失聯。”
該家長稱,沒有一個人聯系自己說退費的事,陳昊雖然做了直播,但直播中也沒有明確具體的時間節點和安排。而在某優勝教育維權群中,家長們近幾天正在瘋狂地為上述鳳凰網財經的調查進行拉票、轉發,“讓我們把大騙子陳昊頂到最前面”,有家長在群中高呼。
雷達財經此前曾報道優勝教育天津某分校區一名教師曹陽(化名)維權的事件,曹陽稱,暴雷前兩年,優勝教育曾多次讓自己和其他老師變更勞動合同甲方,還曾在工作一切正常的情況下被公司私自辦理退工,并被催著簽署離職證明。
2020年春節,優勝教育已無法正常向老師們發放工資,本著把即將畢業的學生帶完的想法,曹陽8月才向公司遞交辭呈,并希望公司方面能發放此前欠下的工資。公司遲遲無法推進此事后,曹陽正式提起勞動仲裁,但時至今日仍未有明確結果。
“12月21號那天,天津市河北區人社局和我說只能要底薪,多的得去法院。我們確實有部分同事去法院起訴了,判決書也下來了,但是錢依然沒退下來,而且優勝的人也聯系不到,后來我就選擇了這個只給底薪的方案。到今天,優勝教育也沒聯系過我。”
更有家長反應,機構倒閉了,錢還得接著交。
楊柳(化名)在2020年3月報名學霸君課程時,工作人員告訴她,如果全款付不起可以分期付。停課后,楊柳收到了金融機構的催款短信,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份信息已被拿走和金融機構辦理了分期貸。
與楊柳在同一個維權群中的另一名家長表示,當初報班時班主任曾承諾分期付款無利息,且可隨時退款,然而學霸君破產后,班主任僅表示,“我已離職,無能為力。”
行業人士認為,教育機構的暴雷與“預付費”模式息息相關。雖然這種模式能綁定用戶,降低獲客難度,并形成資金池,保障持續的現金流,但上海新金融風險實驗室風險專家徐加余指出,有些教育機構會將預收的資金挪作他用,“好一點的,可能拿錢去擴大規模,也有機構一開始就想著騙錢跑路”。
針對預付費的問題,黑龍江海聞律師事務所主任李學軍律師表示,早在2018年8月6日,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規范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中就明確,校外培訓機構的收費管理中“收費時段與教學安排應協調一致,不得一次性收取時間跨度超過3個月的費用”。
事實上,“退費難”并不僅僅是暴雷機構的“專利”。黑貓投訴顯示,在教育培訓類企業中,尚德機構以1.64萬的投訴量位居同行前列。據統計,退款難便是涉及的主要問題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本主打為用戶提供職業資格證書、學歷、職業技能培訓的美股上市公司——尚德機構,竟也做起了理財的生意。
消費者馮杉(化名)向雷達財經反映稱,因最近基金理財熱,2月26日買了尚德機構的投貝學堂理財課,在繳納2983元課程費后,馮杉看到具體材料認為不適合學習,24小時之內就找到班主任,希望辦理退費。然而,班主任并不同意馮杉的退費要求,“多次詢問后才給了另一個退費老師的電話,我打過去那個人居然說自己是尚德機構的兼職,不管退費。”
線索源自騰訊新聞欄目
溝通過程中,班主任曾將馮杉踢出微信群并拉黑,重新取得聯系后,班主任要求扣15%手續費及1300元的基金課費用,被馮杉拒絕。“我找尚德電話咨詢,無人接聽,給當地市場管理局反映情況之后,一名自稱是尚德運營專員的人說可以全額退,但需要我去聯系班主任。”
然而,班主任依然表示要扣15%手續費,并且態度強硬。“我害怕再被班主任攻擊,就同意如果能在3月12日當天解決,就同意扣手續費。但至今,此事仍沒有任何結果,人也失聯了。”
2021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白巖松接受媒體采訪時稱:“當前在線教育魚龍混雜,有很多在線教育平臺虛構老師資質,找沒有水平的老師等等來進行在線教育,屏幕的那一端的孩子就可能是受害者。”
早在2017年,教育部門已經開始對在線教育機構教師資質進行監管,2019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門還印發《關于規范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明確規定所有教師需持教師資格證上崗,并且要在培訓平臺和課程界面的顯著位置公示培訓人員姓名、照片和教師資格證等信息。然而時至今日,虛構資質的現象仍然普遍存在。
鳳凰網財經在2021年1月時調查發現,猿輔導的無證授課老師中,只有極少數符合疫情期間推出的“先上崗、再考試”的條件,有些老師有9年教齡的教學經驗并已在猿輔導任職多年,但一直沒有教師資格證。
公開信息顯示,截至2021年1月26日,猿輔導擁有教師資格證的老師共有359名,相較其宣傳的突破4億的用戶量,教師資源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從事教育行業十余年的業內人士也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新東方與好未來早年的老師普遍都沒有考取教師資格證。”
教育機構從業人員方琳(化名)向雷達財經表示,2020年線下教學因疫情原因按下暫停鍵,在此期間,線上教學承載了很大一部分教學需求,在這種情況下,教育機構一旦嚴查教學資質,不僅會對老師造成影響,很多學生也可能面臨無班可上的窘境。
隨著疫情的轉好,監管也接踵而至。2月5日,北京市教委下發通知,要求在線教育機構核查在職教師信息,確保學科類教師具備教師資格。2月15日之前,所有無教師資質人員的在售課程全部下架。據各機構公示的備案承諾書顯示,截至2021年初,猿輔導和作業幫的授課教師人數分別減少42人、35人。
“最近教委直接到校區查老師的證件,公司已經讓沒有教師資格證的老師改成在家在線上課了,一下全給封殺也不太現實,涉及到的人太多。”方琳稱。
有業內人士指出,這次行業監管將是長期的,行業的陣痛不會馬上消失。
據艾瑞咨詢統計,2020年教育行業累計融資1164億元,其中在線教育獲得1034億,而這1034億元的80%都流向了頭部的5家平臺。
不過據艾瑞咨詢統計核算,2020年在線教育行業中營收前5的企業,營收合計約392億元,相比起800多億的融資,營收不及一半。那么剩下的錢去哪了呢?答案是:廣告。
2020年底,史上最牛的老師誕生了。彼時,作業幫、猿輔導、高途課堂、清北網校四家在線教育頭部企業因請了同一位“老師”為其做廣告引發熱議。
在猿輔導發布的以“不要899,不要499,今日僅要30,語文+數學雙科24小時”為標題的短視頻中,這名“老師”自稱“我做了一輩子數學老師了”。而在高途課堂發布的一則“初中英語7大單詞記憶法”的視頻中,仍是同一名女子,她又聲稱“我做了40年的英語老師”。
后據作業幫工作人員方面回應,視頻中的女士系供應商找的演員。
廣告代理公司創始人周峰(化名)向雷達財經表示,找同一名演員大多是出于“效果導向”,短期內此類事件難以杜絕。
“一是素材制作量大,真正的名師沒這個時間,二是真老師的表現力未必有演員好。公司追求好的廣告效果,又要在短時間內上線廣告,這時表現力強的演員就成為了不二之選,廣告上線后,其他家看到了出眾的效果,又競相模仿,最終造就了演員的尷尬‘撞臉’。”周峰表示。
從幾家在線教育平臺的財報上,也可窺見公司在營銷方面投入的重金。
網易有道財報顯示,2020年市場營銷費用為27億元,比2019年增長333.39%,在2020年凈收入中占比達到85.23%;其中第四季度市場營銷費用為8.05億元,但研發費用僅為1.28億元。
好未來財報顯示,2016財年到2020財年,好未來營銷費用由0.74億美元一路飆升至8.53億美元,占營收的比重也由11.87%增加至26.05%。近三年的同比增速為92.14%、99.92%和76.20%,均顯著高于營收增速。
跟誰學財報顯示,2020年跟誰學的銷售費用從10.409億元增至58.162億元,占全年凈收入的81.6%;與此同時,公司研發費用僅為7.3億元,在總費用中占10%。
行業人士認為,伴隨著頭部平臺營銷的持續發力,越來越多的用戶被吸收進少數幾個平臺之中,中小型企業的生存空間也將進一步被擠壓,行業的馬太效應也將進一步加重,加速市場格局成型。
“教育是一個需要耐心的事業,需要真正懂教育的人來完成。歷史上教育從不是一個簡單的、光燒錢就能搞好的事情。” 麥課在線總經理、教育部開放教育質量評估專家劉義光在接受雷達財經采訪時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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