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雷達財經，作者 | 長帆、李宏晶，編輯 | 深海

公元2021年的第一天，北京是晴天，中午和煦的陽光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暖洋洋的。800萬北漂人享受著元旦假期，或者假裝在享受假期。連忙著還錢的羅永浩，也忙里偷閑地在微信號發了一張照片，假裝放松一下。

剛過去的2020年，新冠肺炎肆虐，北漂人度過了難忘的一年。新冠肺炎通報的一些案例，讓外界一窺部分北漂人的艱辛。

32歲，女，河北邯鄲人，在北京順義工作。12月18日、22日、23日和24日，白天工作結束后，在晚上10點到凌晨兩點，在順風大件中轉場兼職……順義王某某的新冠肺炎流調，讓網友一陣唏噓。

另一位確診的花小豬司機流調顯示，每天的工作時段是早6點至23時點，工作時長達17個小時。

事實上，此前北京爆出來的病例中，網友即發現北京人活得非常辛苦，一些網友看完北漂們的生活軌跡，甚至潸然淚下。

“北京居，大不易。”多位受訪北漂告訴雷達財經，雖然北漂很辛苦，但依然要用力活著。

租房難容下肉身

2020年7月，老家在河南的艾文選擇成為一名北漂。那時，北京新發地疫情剛結束，艾文來到北京時，心里還有些打鼓。

剛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艾文第一件事是找房子。在看房期間，艾文覺得一些房子顛覆了自己的三觀，有房子居然在4.5層，電梯到4層后，再穿過陰暗的小門，爬半層樓到房間，整個房間顯得非常陰暗。有些筒樓，非常逼仄，70平的三居室整租月租金報價8500元，而自己的家鄉，100平的精裝房，月租金也不過2000元……

一番體驗下來，艾文發現，北京的房源基本上被中介壟斷。鏈家很高冷，不大愿意做單間租房業務。自如雖然不收中介費，但房源本身比其他房源貴，且要收取全年房租10%的服務費，而其他小中介中介費可以商量，中介費最低也要一個月租金的七成。

接連看了三天房，艾文選了一個小中介，最終定下了一個月租金2300元的次臥，這將花去她月工資的三分之一。搬進出租屋的那天，艾文覺得在北京真的不容易。

今年是陳琳來北京的第二個年頭，剛來北京第一年，她和同學合租了一個次臥，月租金2700元，每個人均攤1350元。在陳琳看來，拼租的好處是價格便宜，但壞處是沒有獨立空間。

陳琳生于1996年，男朋友在成都讀研，為了和男朋友煲電話粥，冬天有時去走廊打電話，有一次通話后，直接被凍感冒了。

今年7月，已經工作一年的陳琳有了些積蓄，她決定自己單租一間房。經過一番比較，陳琳選擇了蛋殼公寓，一方面是覺得大品牌可以信賴，另一方面貸款付全年房租可以優惠。

陳琳成功入住蛋殼公寓后，卻在10月底突遭寬帶斷網。運營商也很委屈，蛋殼公寓已經很久沒交費了。

陳琳只是眾多蛋殼租客的一個縮影。11月23日，夢夢站上蛋殼公寓總部的樓頂處，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26歲的夢夢是一名北漂模特，受新冠肺炎影響，收入銳減。為了交蛋殼公寓的房租，借了8000元，結果遇上蛋殼公寓爆雷。夢夢多次找蛋殼公寓方面溝通協商，可蛋殼公寓遲遲不給處理，又被房東趕人，無奈之下11月23日早到蛋殼公寓北京總部"維權"。

最終在各方勸說下，夢夢從天臺離開。

目前，蛋殼公寓暴雷事件仍未解決，無數租客仍在徘徊。

相比大公司，小中介更加沒有保障。

A女士與北京某小型中介公司簽訂了一份房屋租賃委托書。在收到三個月房租后，中介方人去樓空。

"之前的中介也說離職了，找不到人，去報警，警察說沒法立案，要讓我們起訴才行。" 她查看該公司注冊信息才知道，該中介公司早已陷入經營異常狀態，其法定代表人已有多條執行信息在身。

最奇怪的是，那些中介似乎又換了個"馬甲"回來了。小區物業告訴A女生該中介辦公地址搬到馬路對面的樓上，等她去找時，當初和她對接的業務人員說自己已離職，不清楚上家公司的狀況。

據了解，這種容易跑路的中介一般都是規模較小的公司，他們的套路是高價從房東處拿到房源，迅速以較低價格出租給客戶，租客如果貪其“便宜”，以季付、年付的方式租下房子，則極容易受騙。中介收到年付租金后跑路，等房東和租戶發現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不見蹤影。

受夠了黑中介和長租公寓的坑，北漂年輕人試圖在豆瓣這樣的SNS社區，尋找去中介化、業主直租的信息服務。豆瓣2018年曾推出"豆瓣租房"小程序及APP，但在2019年4月份停止運營，保留了租房小組。

在租房小組的帖子里，還有用戶細心的整理了各網絡平臺的房東含量，如何鑒定是黑中介，以及遇到不講道理的房東該如何處理等等攻略。但豆瓣租房小組中，仍有大量的中介活躍其中。雷達財經隨機聯系了五套房源，有兩套是中介房。

但即便找到業主直租躲過了黑中介，拼到室友省了錢，租房中仍然還有鬧心事發生。

和王妍一起合租的3位女生來自不同城市，靠豆瓣租房小組認識。房東家的房子一共兩層，一層住著房東，二層出租。剛來的時候看到房間的家具裝修，她就感覺到房東是一個節儉的人，但心想只要不亂漲房租都是好的。

到了周末，王妍和2個室友一合計，晚上打算吃火鍋。結果被房東發現："我包你們水電費，你們還天天吃火鍋，不費電嗎？再讓我發現你們吃火鍋，統統漲一半房租"。

除此之外，房東還要求她們白天在家不要開燈，晚上準時熄燈；交房租不能用微信，因為會產生手續費，必須轉銀行卡才行；進門之后，不要大聲說話，晚上9點之后不要在地上走來走去，免得打擾她睡覺。

有一次房東拿著水費和電費單據，說她們用的太多了，每月每人要多交200元。"剛開始簽合同的時候，說明包水電費的，現在多加錢我們當然是不愿意的，"王妍有點氣憤房東說話不算數，月底她們叫搬家公司便一起搬走了。

盡管糟心，但北京房租并不便宜，北漂青年承受著高昂的房租壓力。2020年11月6日，58同城、安居客發布《10月重點城市租房趨勢報告》指出，2020年10月，一線城市住宅平均租金均現環比上漲態勢。其中，北京平均租金達到5030元/月，接近廣州平均租金2754元/月的兩倍。

三趟地鐵才擠上車

住宿只是北漂的煩惱之一，對于很多北漂來說，出行是另一大難題。北京面積達16410.54平方千米，而深圳面積不過區區1997.47平方千米，更大的面積，意味著更長的出行時間。

每天，早上五點半，住在燕郊的李麗就要醒來，稍微洗漱后，就要去趕816路公交車。在經歷一個小時的車程后，再換乘405路公交，前往三元橋附近的公司上班。

“如果路況好，一個半小時，不好的話，要兩個小時，經常到公司，人就癱了。”李麗經常覺得自己實在受不了了，但為了省錢，還是決定住在燕郊。

“我們家兄弟姐妹多，我媽說，弟弟結婚買房、彩禮都要不少錢，弟弟本身掙得也不多，我能幫一點就幫一點。”李麗是河南人，家境普通，在她看來，雖然北京辛苦一點，但掙得更多。

2020年3月9日，一段從燕郊進京的白廟檢查站人群擁堵視頻在社交平臺傳播后引發熱議，當時為了防控疫情，經過檢查站時，需要測體溫和檢查身份證。

李麗當時就是其中一員，她說自己當時心里暗暗許愿，多掙錢離開燕郊。

住在昌平附近的李猛，每次到西二旗站換乘時，都有一種想要上天的感覺。

“以前我剛到北京，覺得北京的地鐵也不是很擠，直到我見識了昌平線。”李猛在西直門附近上班，住在昌平朱辛莊地鐵站附近，每天要經過西二旗換乘，洶涌的人流，讓李猛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有時，李猛要等三趟地鐵才能上車。

年末，北京新冠肺炎疫情出現零星多點爆發，李猛發現人流量少了一些，乘客開始自覺保持間隔。

對于西二旗地鐵站的擁擠，在附近上班的吳敏早已見怪不怪。雖然公司提供了早上7點前、晚上9點后打車，公司全報銷的福利，但由于附近聚集了騰訊、百度、新浪、網易、滴滴、快手等知名互聯網公司總部，都提供了打車福利。吳敏經常叫車時，發現前面排了100多位。而年末疫情爆發后，吳敏發現叫車更難了。

在望京附近上班的大明也有同樣的痛苦，公司提供的企業版滴滴，叫車異常艱難。為此，大明經常選擇騎共享單車，騎出一段距離再叫車，這樣叫車效率大大提高。

“經常有朋友說，到北京找我玩，但其實很多次，我都不情愿出去，北京太大了。”大明說，外地的朋友都以為在一個城市很方便，但在北京，從望京去趟亦莊，不亞于出差。

大明曾有一位朋友從天津到北京玩，朋友上高鐵后，其打車出發，結果堵在路上，朋友到了站后半個小時，自己才姍姍來遲。

“雖然覺得很抱歉，但在北京實在沒辦法。”大明說。

年末，北京出現的疫情，對大明也帶來了一定的影響。由于所在單位附近出現一例病例，大明公司居家辦公，具體何時恢復線下辦公仍未知。

大明擔心，疫情如果不盡快結束，將影響到公司的業績，進而影響到自己的年終獎。

依稀渺茫的希望

即使不考慮租房、出行等煩惱，擺在北漂面前的仍有買房，小孩教育等大山。

今年是林木來到北京的第五年，剛剛符合在北京交滿60個月社保的要求，已過而立之年的他開始考慮和相戀多年的女友結婚，但一番房子看下來，林木有些泄氣。

“北京房價平均六萬以上，稍微好一些的七八萬，再好一些的地段，均價超過十萬。”林木稅前月薪兩萬，經過綜合比對，林木選擇了一套總價500萬元的二手房，原以為首套房只要準備35%的首付就夠，結果發現二手房要在房價總基礎上打折后，再貸款，這意味著，以林木手上165萬現金，只能撬動三四百萬的房子。

對此，林木有些不甘心。“這個價格的房子，要么是房齡很老，要么很偏，而且面積不大。”林木覺得，如果自己將來有孩子了，父母過來照顧，一家人擠在一起，自己和老婆估計一點空間都沒有。

目前，林木仍在繼續看房之旅。

李文文雖然已經有了一套房，但正在備孕的她，謀劃著換一套學區房。

“外界都說北京高考容易，其實在北京想要考上好大學并不容易，許多當年的高考高手留在了北京，他們對后代的教育更加重視，想考上好大學，壓力甚至比一般省份更大。”經過一番比對，李文文發現海淀教育資源最豐富，單一個海淀黃莊，就囊括了人大附中、北大附中等公立校，僅培訓機構就有數十家。

最終，李文文決定在海淀買房。為此，她和丈夫商量，把位于南三環的房子賣了，結果發現，北京海淀的房子價格遠比自己現在所在地區的貴。而二套房，首付比例要達60%，加上契稅等，需要更多錢。

“畢業前，我對象已經在北京買了房，可惜當時只買了60平，早知道當時咬咬牙買得大一些就好了，畢竟那時的房價還不太貴。算上增值的部分，現在估計換房就沒那么難了。”李文文感慨。

李文文看房已花了半年多時間，越看越絕望。

今年39歲的王雪最近也很無奈。今年王雪的孩子，已經13歲，雖然自己和丈夫收入不菲，但因為沒有北京戶口，總覺得孩子上學是顆定時炸彈。

“其實小孩子四年級之前都還好，五六年級，就面臨著升學，沒有北京戶口，感覺孩子好像低人一等，而沒有北京戶口，孩子不能在北京高考。”

王雪反復思索，覺得擺在自己的面前就兩條路。要么落戶天津，讓孩子在天津高考，要么讓孩子申請國外高校，但錯綜復雜的國際局勢，讓其感到擔心。目前，王雪還沒有最終下決斷。

年輕的心不甘于平淡

租房、交通、高房價、戶口、未來小孩教育……這些都是擺在北漂人面前的現實問題。

在北京活得那么辛苦，為何非得選擇北漂呢？

“我爺爺從小就給我說北京有故宮、天安門、長城……”在爺爺的熏陶下，艾文向往北京。

在大學期間，艾文游覽了北京的美景，也愛上了這座城市。艾文覺得，北京這座城市，有太多以前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事物，而現在則直接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張祥家在甘肅，大學也在甘肅讀的，畢業后來到北京，極大的開拓了自己的視野。

“北京機會多，月收入很容易就上去，而家那面工資也就四五千。”支撐張祥留在北京的重要原因是，他發現現在年輕人基本都會選擇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他希望能夠依靠自己的努力留在北京，這樣自己的后代就不用再重復一遍自己的北漂歷程。

李猛覺得北京和自己的家鄉非常不同，在北京看重個人能力，而自己的家鄉，則更看重關系。李猛覺得，自己的北漂歷程雖苦，但在家鄉有勁無處使的感覺，更痛苦。

“其實我賣掉北京的房子，回成都也能買一套大房子。”李文文覺得自己之所以選擇在北京打拼，主要是看重北京的平臺，在北京，可以接觸到全國，乃至全球最優秀的人才，自己成長進步非常快。李文文認為自己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對于新一年，李文文希望疫情盡快過去，生活回歸正軌，自己的工作再上一個臺階。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艾文、陳琳、夢夢、張祥、王妍、李麗、林木、李猛、李文文等均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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