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安樹，作者丨阿虛

如果說你看到一盤魚香肉絲，被路過的大量顧客都打上了差評，那么你覺得問題一般是會出在什么地方？

是它的香氣不正？還是味道太咸？

又或者是顏色難看、分量太少、食材不新鮮、價格太貴？

要是在你猜了半天之后，我跑來揭曉答案，說顧客們給這道菜打差評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做這道菜的那個廚子人品不好，恐怕你只會忍不住給我翻上兩個大白眼，覺得我這純是在瞎扯淡。

但現實往往就是這么魔幻，就在前幾天，全球眾多的游戲愛好者們就親眼目睹了一場“一個人品不好的（廚子）開發商，是如何把一款萬眾期待的神作拉下神壇”的戲碼。

沒錯，這場大戲的主角，正是之前刷屏了所有人朋友圈的年度大作——《賽博朋克2077》。

平心而論，在接連跳票了數次之后，外界對于這款數年磨一劍的大作在開發進度上可能不如預期這件事，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因此在正式發售后，盡管《2077》的BUG確實不少，但畢竟大多數都能靠讀檔、更新顯卡驅動乃至是升級配置等方式來解決，所以在這一點上絕大多數玩家都給予了這款作品極大的容忍度。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在《2077》的“黑夢”章節里，許多玩家都因為出現BUG而被迫進行了長達十幾分鐘全程摸黑游玩的奇特經歷。

（在“黑夢”章節里許多出現BUG的玩家屏幕上除了界面UI外就是一片漆黑）

但因為在這段BUG發生之前，劇情正好進行到了游戲主角的腦袋上中了一槍，因此許多人都誤以為這段“全黑演出”是為了渲染主角義眼被打壞之后，視覺系統停止工作后的真實體驗，因此大呼“蠢驢牛逼”（2077的開發商CDPR別稱“波蘭蠢驢”）。

表面上來看，這種玩家主動用腦補幫開發商圓BUG的情況只是陰差陽錯下的巧合，但其實這從側面反映出《賽博朋克2077》在游戲質量上確實算是一款上佳之作。

要不是《2077》確實讓玩家們足夠地沉浸了進去，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那個正在夜之城里冒險的V，那么當電腦屏幕黑下來之后，正常人哪會去聯想起什么之前劇情上的細節，只會下意識地選擇讀檔重來/重啟試試。

沒錯，盡管現階段的《賽博朋克2077》各種BUG層出不窮、無數曾經給玩家畫餅過的機制被全面閹割（比方說那些在劇情之外就沒法觀看的超夢）、大量的劇情支線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刪減（比方說從頭到尾都只活在臺詞里摩根·黑手、以及連之所以要反抗三郎的真正目的都沒來得及交代的荒坂賴宣）……

但《賽博朋克2077》依然是一款上佳的游戲，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擁有一臺頂級配置的PC作為你的游戲終端。

如果說在發售之前，眾人對于《賽博朋克2077》的期待值是“特別好評”、“好評如潮”這個級別，那么從如今的圈內風評來看，2077即便用最樂觀的視角來看也只能算是拿了一個“褒貶不一”，而在主機市場里更是稱得上是“罵聲一片”。

截至目前，《賽博朋克2077》的制作方CDPR的股票，已經迎來了接連數次的跌停，股價一路從發售前的最高點足足跌去了1/3還多。

玩家給出的游戲評價也許還能從主觀因素上找原因，那么這個與真金白銀密切掛鉤的資本市場動向，應該就足以作為一個相對客觀的風向標了。

很明顯，這款曾被人們寄予厚望的游戲，如今的表現似乎沒那么令人滿意。

之所以會出現如今這一幕，其背后的原因恰如我們在文章最開頭所談論的那道魚香肉絲一樣，不是因為菜肴本身的味道、香氣等方面有什么不對，問題其實是出在了那個做菜的廚子身上。

CDPR，全名為CD PROJEKT RED，一家出身于波蘭、幾年前還在世界范圍內名不見經傳的小廠，因為制作出了奇跡般的《巫師》系列，因而成功“一作封神”，市值一度超越育碧成為歐洲最大的游戲公司。

正是因為《巫師》系列的成功，讓CDPR賺了個盆滿缽滿，從一家波蘭的普通游戲工作室，搖身一變成為了歐洲游戲界的泰山北斗，才讓他們擁有了足夠的資源與野心去制作一款劃時代的偉大作品——《賽博朋克2077》

可正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巨量資本的涌入，雖然讓這家曾經被玩家親切稱為“波蘭蠢驢”的企業掌握了更加強大的開發資源，但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資本背后那對于利潤無止境的貪婪與渴望。

資本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耐心的東西，比起所謂的十年磨一劍、打造傳世經典，它們更渴望觸手可得的滾滾財富。

12月18日，索尼以“用戶滿意度問題”為由，將《賽博朋克2077》從全世界的PlayStation商店上進行了下架，且發布聲明表示要為所有購買了該游戲的玩家提供全額退款。

“SIE(索尼互動娛樂公司)致力于確保高水平的顧客滿意度，因此我們將開始為所有通過PlayStation Store購買《賽博朋克2077》的玩家提供全額退款。”

這種令人震驚的操作背后，有著一個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的原因——事實上除去少數將機器升級到次世代主機的玩家以外，絕大多數使用本世代主機的普通玩家在購買《2077》后，根本沒法正常進行游戲。

真相顯而易見，CDPR為了在發售之后的第一時間獲得最高的、足以創下記錄的銷售量，不惜以犧牲自己公司聲譽的代價，隱瞞了自家游戲對于性能配置的真實需求，以一種連哄帶騙的方式，讓一大票機器實際上沒法運行該游戲的玩家交錢上了車。

（連大名鼎鼎的圖拉丁吧垃圾佬們這一次也在2077的性能要求面前甘拜下風）

盡管cdpr官方后續發布了致歉公告，表示索尼的“下架”其實是在雙方一同協商后作出的決定，并表示“一切只是個意外”，自己將會盡力靠后續的優化補丁來讓這部分玩家能夠進行游戲，但宣傳欺詐這個鍋卻已經是跑不掉的了。

畢竟當初在發售前，在網上到處炫耀自己在PS4完美運行游戲的可正是你自己家的高管。

而cdpr官方渠道放出的那些實機演示畫面，也一直都故意采取了一張曖昧不清的命名方式，在那有意無意地誤導玩家。

要知道，2077如今在世界范圍內已經賣出了800多萬份，而其中足足41%都來自于主機端。

這意味著除去極少數已經升級到最新配置的土豪玩家以外，至少還有兩三百萬滿懷期待的玩家最終掏了錢卻只買來了一份在自家機器上卡成“PPT”的電子垃圾（那些買了豪華實體盤的玩家，還面臨著退款格外困難的窘境）。

而這些因為災難級的游玩體驗而對CDPR產生滿腔怒氣的主機玩家，正是如今在世界互聯網上推動這場《賽博朋克2077》口碑崩盤大戲的主力軍。

所以我們可以負責任地說，《賽博朋克2077》這波口碑地向下俯沖，完全是因為cdpr利欲熏心地管理層，為了眼前一時的蠅頭小利而做出愚蠢操作所帶來的的苦果。

CDPR的管理層在化身為無情的資本代言人之后，做出的騷操作還不止“在宣傳上欺詐主機玩家”這一招。

根據彭博社上周的報道來看，CDPR內部工作室的開發員工，其實同樣對于自家的BOSS們充滿怒氣，以致于甚至在華沙的辦公室里貼上了“我們要造反”的標語。

據彭博社采訪的內部員工透露，在上周四舉行的CDPR全體員工視頻會議上，憤怒的員工們集合起來要求管理層對《賽博朋克2077》的首發失利進行道歉。

而道歉原因，則是因為高層不顧公司聲譽，向外界公布了“完全不切實際的開發截止日期，逼迫員工連年累月地加班以讓游戲在12月10日發售。”

按照這些員工的說法，公司董事會事實上是逼迫員工將一個“狀態還是半成品”的游戲提前推向了市場，而早在幾個月前員工們就警告了這一可能，表示管理層目前公布的發售時間“完全不切實際”……而在當時，董事會的回答是“他們會負起責任”。

這一說法并非空穴來風，事實上如果有留心這方面新聞的朋友應該就不難發現，早在游戲發售的幾個月前，各種關于《賽博朋克2077》項目組迫使員工忍受高強度加班工作來加快進度的新聞，就已經在世界互聯網上屢見不鮮了。

在那場針對董事會的“批斗大會”上，還發生了頗具戲劇性的一幕——一位CDPR的開發人員質問CDPR的高管，“（你們）逼迫員工通宵達旦地加班，來開發一款主題為大公司如何剝削壓榨員工的游戲，這是不是有點太過虛偽和諷刺了”，高管們最終并未正面回應這個問題。

從這些角度來看，如今這場游戲圈內圍繞《賽博朋克2077》展開的年度大戲，其實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資本是如何毀掉生產力”的典型案例。

“宣傳欺詐”、“制定不切實際的開發日期”、然后再“逼迫員工為自己定下的開發日期無止境地加班工作”……這一切操作的背后，我們都看不到一家游戲工作室對于“做出一款好游戲”的追求，而只看到了對于利潤的渴望。

伴隨著《賽博朋克2077》的發售，CDPR的股價在這短短一年里就如同坐上了一趟過山車，先是發售日臨近的暴漲，再是宣布跳票的暴跌，然后又是正式發售前的登頂，以及真正發售后的跳水，而這一切的時間節點都被CDPR的管理層們牢牢掌握在手中。

說句誅心之論，在自家公司股價頻繁波動的這一年里，CDPR的管理層們到底從中賺走了多少錢？

夠不夠彌補他們把“波蘭蠢驢”的聲譽糟蹋成“聰明驢子”所付出的代價？

也許這就是資本主義下生產關系無法繞開的悖論吧。

在這個制度之下，不管你是想要做什么，都不可避免地要引入資本的協助，因為一切社會資源都被掌握在資本手里。

可一旦真的引入了資本，你的目的就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的純粹，商業利潤將成為與你原本理想并列，甚至是后來居上的首要目標。

2077如今已經賣出了800萬份，哪怕算上后續的退款潮，這也是一款在商業上大獲成功的游戲，對于追求財富的“聰明驢子”而言絕對是筆好買賣。

但對于那個初心只是想要做出一款能讓世人們驚呼amazing的游戲，被玩家們稱為“波蘭蠢驢”的游戲工作室而言，如今的這一切真的是他們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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