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金融萎縮

2019年，金融科技行業全面收緊，場景分期也難以幸免。

“資金沒了。”一家場景分期平臺的風控總監譚新文稱，過去場景分期中的錢，絕大多數來自P2P，隨著P2P的清退，行業被釜底抽薪。

除了資金匱乏，行業還面臨數據接口減少、支付通道被關、催收受限的局面，場景分期不斷遭受重創，大量玩家出局。

“目前，醫美分期的主流玩家就剩三家，分別是百度、捷信、即科，這三家占據了70%的市場份額。”譚新文稱。

其他的玩家，要么裁員，要么轉型。

今年3月，即有分期被爆大規模裁員，其員工透露，“高達2000人”。

某家場景分期的員工稱：“今年3月，除保留齒科分期業務外，我們基本退出了醫美市場，開始轉型做教育分期。”

但教育分期的情況，也不樂觀。

如今，小牛普惠的官網已經打不開。

小牛普惠官網

12月初，媒體曝出麥子金服高管被調查，而其旗下的場景分期平臺麥芽分期也受到影響，“業務基本暫停”。

存活下來的玩家，業務量也大幅下降。

“醫美分期的業務量至少下降了60%。”譚新文表示。

“與巔峰時期相比，教育分期的業務量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一家教育分期平臺的CEO陳凱浩透露。

“我們現在每月的放款額只剩下1000萬了，巔峰時期，我們每個月的放款額是幾個億。”陳凱浩也準備隨時退出。

而壞賬率的上升，更加劇了行業的艱難。

“現在的壞賬率是之前的2倍。”譚新文透露，核心的原因是，“催收不好催了”。

金融全面退場，場景方就像一尾被留在了海灘上的魚。

02?場景失血

場景與金融的結合，曾經帶來了“黃金三年”，醫美、教育、租房等場景，都迎來了爆炸式發展。

教育培訓行業在金融的推動下，出現了大量新的培訓機構，一些平臺的業務量也爆炸性發展。

以IT教育培訓機構“兄弟連”為例。

“過去每年的營業額是四五千萬，2016年，在各家教育分期的推動下，業務量一度暴漲到了上億。”教育培訓資深人士嚴俊稱。

行業崛起，資本也嗅到了利益的味道，開始進入。

成立于2012年的翡翠教育，在IT和游戲領域頗有名氣。這家機構也在“黃金三年”迎來了急速發展。

企名片顯示，在2015年到2017年的短短兩年內，翡翠教育完成了6輪融資。

2017年底，文化長城以15.75億的高價并購翡翠教育，雙方還簽署了對賭協議。

當時，業內人士對這次對賭都不看好。

意外的是，2017年，翡翠教育實現營業收入5.04億元，凈利潤1.03億元，超過業績承諾的0.9億元。

紅利之下，行業的業務量暴增，培訓機構的表現普遍都很亮眼。

2016年11月，踩中行業紅利的兄弟連，也掛牌了新三板。

“整個行業都在高歌猛進，資本也對行業充滿了信心。”嚴俊稱。

當時的醫美領域同樣如此。

企查查顯示，2016年至2018年，新增醫美機構約2.1萬家。

“而這些涌進來的玩家，很多都是門外漢。”譚新文稱，其中有“渠道”，也有土老板。

在那時，金融是推進器，推動著行業的加速與擴張。

誰也沒有想到，金融會突然離場，且毫無預兆。

“2018年下半年到2019年，翡翠教育的業務量就下來了，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教育分期萎縮了。”嚴俊稱。

今年6月，文化長城在回復深交所的問詢函時，明確表示：“翡翠教育已失控。”

而兄弟連的盈利狀況也出現了問題。去年4月，這家機構還經歷了退市風波。

醫美行業同樣如此。

分期在醫美行業的占比極高，“醫美醫院中，分期占比能到90%，少的也有30%。”

金融的萎縮，對醫美行業的沖擊更明顯。

“成都一家一兩萬平米的醫院，只賣了1000多萬。以前他們家50%的業務都來自分期，現在不行了。”譚新文稱。

大量的醫美醫院，正在被賤賣。

“行業被金融和資本推到了高處，架在上面下不來了，結果就是一地雞毛。”嚴俊稱。

當然，這其中也有借勢成功上岸的。

比如那些在浪潮之中成功上市的公司，它們的股東們在高點拋售了股份，及時套現。

然而，絕大部分成為了行業炮灰。

金融離場，行業一落千丈。

企查查提供的數據顯示，2019年，長租公寓倒閉的數量約為4萬家，注銷、吊銷的教育機構近1.2萬家，醫美機構倒閉的數量也超過了2600家。

金融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金融與場景的結合，到底推動了這一行業，還是打破了行業原來的發展周期，帶來了混亂？

03?等待資金

“金融當然是好的，它確實能推動行業的發展。”譚新文稱，這兩年，金融拯救了很多瀕臨倒閉的醫美醫院，也帶來了新的行業生機。

“金融對實體經濟的加持和推動，是毋庸置疑的。”多位行業從業者都表達了同樣的觀點。

過去這些場景的“黃金三年”，就是一個證明。

在一些實體行業，金融和資本的過度加持，對行業來說并非好事。

“教育培訓其實應該離資本遠一點，這是個小而美的行業。”笨鳥分期的CEO王福光認為，教育培訓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行業，師資、口碑都需要慢慢積累。

一旦開始沖數量，質量就可能跟不上。

醫美行業同樣如此。醫生、經驗和口碑都需要積累。

因此，金融的介入，要有一個度。

“金融是好的，但不能成為主角。”王福光稱，這才應該是金融對自己的正確定位。

金錢的介入程度，應該隨著行業的生產力提高而增加。

如果生產力并未提高，金融過度介入，就會讓行業變形。

“最后一定會作惡，機構拿了錢去急速擴張，渠道和用戶為了錢去騙貸，行業就會垮掉。”譚新文稱。

現在，行業進入了下行周期，開始洗牌，而從業者也從“黃金三年”的高歌猛進中冷靜下來。

在未來，場景分期還有機會嗎？

盡管有不少玩家離場，還有很多人依然看到了生機。

在醫美領域，巨頭和大玩家開始進場。

目前，大眾點評已開通了醫美頻道。

大眾點評的醫美頻道頁面

“流量很好，客單價也高，因為大眾點評比較有口碑，用戶對它的信任感比較強。”一家整形醫院的市場負責人稱。

在教育分期領域，一些失去了金融助力的平臺，開始開拓新的獲客方式。

比如，一些教育機構不再只盯著大四學生，開始開發大三學生，“從源頭先把客戶搶過來”。

而王福光認為，場景分期依然大有機會，“只要有了解行業，并愿意長期深耕的資金方”。

實際上，銀行一直比較喜歡標準化的業務，因為這樣可以迅速規模化，且不用費神費力。

最典型的就是頭部企業貸、房貸、房抵貸，等等。

而場景分期這樣的業務，就屬于非標業務， 難以規模化。

對一些城商行、村鎮銀行和消金公司來說，深入到一個領域去做非標業務，反而存在很大空間。

“了解行業、愿意深耕場景的資方越來越多之后，這個行業將會再次爆發。”王福光認為，行業已經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訓，這一回會克制很多。

而實際上，資金方也確實有了些動作。

“今年上半年，國字頭的消金公司和互聯網小貸公司也主動找過來了。”齒科金融服務商美牙分期的市場運營總監喬立香稱。

“最近確實有資方主動示好，談合作也容易多了。”一家場景分期平臺的CEO說。

有些從業者在夾縫中求生存，也有些玩家終于熬出了頭。

“今年，我們驗證了業務模式，跑出了風控模型，也搭建了客戶基礎，算是真正起步了。”喬立香稱，“明年，我們就可以起跑了。”

行業在洗牌之后，重新萌芽新生。

從洗牌陣痛中清醒過來的場景方，開始重振旗鼓，踏上踏踏實實做實業之路。

而金融機構也擺正了位置，不再盲目擴張。

行業正在回歸正常，等待著新的資金進入……

*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