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馬化騰和馬云在2004CCTV 中國經濟年度評獎中獲得了兩個打醬油式的含金量不是太高的獎項。彼時的二馬還是兩個草根式的創業者。

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請馬化騰向海爾 CEO 張瑞敏推銷使用 QQ。面對小馬哥的推銷,張瑞敏表示并沒有被他打動,婉言拒絕。

11年后的2015年12月17日,在烏鎮的世界互聯網大會上,張瑞敏主動爆料說,“馬化騰曾推薦我用微信,我當時沒有用,他昨天又跟我說這個事,我說這是兩個問題,我自己用不用不重要,和整個企業能不能轉型互聯網,沒有必然聯系。我用微信就轉成互聯網了?”

就這個八卦般的橋段來說,我們很難斷定海爾張瑞敏做錯了什么,只能說他們沒抓住什么。

張瑞敏與海爾可以說是改革開放以來最能代表山東的成功企業家與功勛企業,海爾曾經的改革創新與敢為天下先的進取精神,一直是企業史上無法回避的。但在來勢洶洶的互聯網經濟面前,海爾、張瑞敏與山東一樣,變得有些遲鈍而不那么敏銳了。

從這個細節出發,管中窺豹,我們似乎可以理解在互聯網迅猛發展的接近20年的時間里,山東為何會連連錯失了 PC 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兩大時代機遇,以至于說起山東,人們會給山東戴上一個“互聯網沙漠”的帽子。

那么山東,真的是“互聯網沙漠”嗎?

海爾的轉型成功了嗎?

圖注:張瑞敏在世界互聯網大會上(公開網絡)

張瑞敏拒絕 QQ 與微信,確實并不能代表著海爾沒有進行互聯網化轉型。早在2005年,海爾就已經啟動了所謂“人單合一”的互聯網化轉型,張瑞敏還以老朽之軀對海爾進行了破天荒的流程再造和組織再造,鼓勵內部孵化創業,對內部諸多機構進行互聯網化轉型。

這場被張瑞敏定義為“自以為非”與信奉黃金圈法則的轉型,用他的話說就是,“海爾的互聯網工業實踐進程就是一個在沒有路標指引的道路上探索與試錯過程,這個過程雖然充滿困難,但卻為企業把握住互聯網時代的節拍提供了可能性”。

十年過去了,人們對海爾的印象依然停留在過去的民族品牌工業與制造商上,大家說起海爾,還是把它當作是一個家電企業、制造企業,而唯獨不是一個互聯網企業。

海爾轟轟烈烈所進行的互聯網化轉型,對大眾來說最直觀的收獲是培育了一個著名的企業自媒體品牌——海爾新媒體,并且在即將到來的物聯網產業領域上,海爾智慧家居確實搶占了部分先機,有可能會踩上未來發展的一些節拍。

但實際上,海爾所孵化的一些互聯網企業,如海爾消費金融和青島有屋科技,連續入選胡潤研究院2019年一、二季度的潛在獨角獸企業,發展前景留下無限可能。

但企業最能說明成敗的是數據。十年后的海爾,市值不僅已經遠遠不敵阿里騰訊了,就是在傳統的家電領域里,海爾也已經落后于美的與格力。

與海爾互聯網轉型鮮為人知的境遇相比,海爾開除四名上班期間在休息區睡覺的員工,引起了互聯網圈的冷嘲熱諷,譏笑海爾沒有兄弟。

正如張瑞敏所說,沒有成功的企業,只有時代的企業。海爾確實是屬于上一個時代的寵兒,互聯網時代它還需要孕育更多的新寵。

　互聯網百強里的三席

2019年度中國互聯網產業百強中,山東與江西成為新增加的上榜省份,共有三家互聯網企業躋身百強。這三家企業分別是浪潮集團(25名)、開創集團(88名)和山東廣電旗下的海看科技(100名)。

中國互聯網企業100強系中國互聯網協會、工業和信息化部信息中心發布的年度榜單,系互聯網行業內比較權威和客觀的評選。該榜單從2013年開始評選,最近幾年影響力不斷攀升,成為觀察互聯網產業發展的一個晴雨表。

山東第一家入選互聯網百強榜單的企業就是開創集團,2016年成為山東唯一上榜企業,排名58位;2017年連續兩年入選,排名67位,當年另一家入選百強企業的是山東廣電新媒體有限責任公司,排名99位。

開創集團是一家以做百度銷售代理起家的互聯網企業,成立于2003年,2010年開始布局互聯網云計算,謀求企業全面戰略轉型,自有品牌“開創云”的布局略早于百度云和阿里云,在云計算領域里也是躋身全國百強,在山東僅次于浪潮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開創集團堪稱山東互聯網企業的獨苗,不僅是唯一入選全國互聯網百強,也是較早一批參加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的山東企業。

2018年度的中國互聯網百強評選中,山東開創和山東廣電雙雙落榜,這也導致山東連續兩年入選后再次缺席互聯網百強企業。

圖注:開創集團周伯虎(公開網絡)

2019年第一次入選互聯網百強榜單的浪潮集團,排名第25名,這是一家傳統的硬件廠商,長期雄踞服務器市場的世界前三。2018年,浪潮開始轉型“云+數+AI”,浪潮云以70億元的估值成為獨角獸企業,也為浪潮轉型成為一家新型互聯網企業奠定了基礎。

經常看電視 IPTV 點播的朋友們應該熟悉“海看”這個詞,這是山東海看科技的主打產品。海看科技是山東網絡廣播電視臺的市場運營主體,以視聽新媒體為主營業務,海看 IPTV、海看互聯網電視是主要的互聯網產品。

與2019中國互聯網百強榜單同時發布的還有一個成長型企業20強榜單,在這個高成長型榜單中,濟南有一家名為“企叮咚”的企業入圍。這是一家幾乎沒有任何大眾知名度的企業,主營業務是2B 業務,為 B端的供應商與商戶服務,提供采購與銷售服務,目前是中國贈品營銷共享領域的領軍者。

一直以來,山東的互聯網企業長期缺席互聯網百強榜,缺少行業領軍企業的山東,自然會被認為是互聯網的沙漠。但從曾經的0到如今的“3+1”上榜企業,我們還是看到山東的互聯網產業進步的另一面。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除了首次上榜的浪潮躋身前30強外,開創集團與山東海看的位次均有下滑。

可以激勵山東的是隔壁大省江蘇。江蘇和山東一樣同是 GDP 大省,但在互聯網產業發展上,也曾被質疑為互聯網的沙漠地帶。但在2019年,江蘇實現逆襲,6家企業上榜百強,三家企業入選成長型企業20強,而且上榜的蘇寧、同程旅游、無錫華云數據的位次均有大幅度前移,南京更有兩家新面孔入圍。

盡管北京與上海的互聯網產業占據了互聯網百強企業的半壁江山,但近兩年的榜單顯示,更多的省份在大力增強互聯網產業比重,上榜省份的企業數量均有增加。

　山東缺少互聯網領軍人物

早在1998年5月15日,三聯集團歷時五年建成的百靈網商業化開通,這是中國第一個運用以太網技術組網的城域網,號稱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局域網,被譽為中國第一條信息高速公路;1999年,中國工程院蔣民華院士通過由百靈網承建的“山東電子商務證書認證中心”發放的密鑰,實現了中國首例真正意義上的網上購物。

1999年,香港星島集團出資5億港幣購買了百靈網40%的股份,這筆資金在當時可以買下中國的大多數互聯網企業。

百靈網作為互聯網門戶網站的開創者,比新浪還早了半年,當時的瀛海威創始人也專程來濟南學習百靈網;三聯家電上線網上商城 shop365時,馬云還在到處兜售中國黃頁,還沒踏進互聯網的門檻。彼時紅極一時的三聯家電,更是力壓蘇寧、國美與京東。

可惜領先一步成烈士,后期三聯變局,百靈網的一蹶不振,山東的互聯網創新之路一直是波瀾不驚,缺少領軍人物與靈魂人物,也是導致山東在互聯網業存在感不強的原因之一。

圖注:浪潮集團孫丕恕(公開網絡)

浪潮雖然久負盛名,孫丕恕、王恩東也是叱咤風云的企業帶頭人,但或許是山東人過于內斂和中庸的性格使然,這兩位企業家的公眾形象與知名度,還遠遠不能稱得上領軍人物。其他一些企業家,也因為企業的體量太小,暫時也擔負不起領軍大任。

放眼全國互聯網圈,山東出生的互聯網知名企業家似乎也僅有窩窩團的創始人徐茂棟,東華軟件的薛向東。其中,窩窩團曾是中國最大本地生活服務電商平臺之一,創始人徐茂棟雖然是在山東發家,但當時的產業與互聯網無關,后期創辦了窩窩團并轉型為星河投資。泰安人薛向東創立的東華軟件是國家規劃布局內的重點軟件企業。

山東培養了很多的互聯網人才,像阿里巴巴的王帥,從山東媒體出走后跟隨馬云成名天下;獵豹移動的傅盛、58同城的姚勁波,雖然不是山東人,但卻在山東讀書,畢業后在全國打出江山。傅盛就讀于山東工商學院(原山東省煙臺市中國煤炭經濟學院),姚勁波畢業于中國海洋大學,獲計算機應用與雙學位。

捧紅馮提莫與喬碧蘿殿下的斗魚直播,今年7月在美國上市后,成為湖北省第一家在海外上市的互聯網企業,市值超250億,也是武漢首家獨角獸企業,被湖北和武漢視為掌上明珠,連寬帶費都親自過問。斗魚直播的創始人陳少杰也是山東濟南人,1984年出生,高中學歷,大學一年后輟學到武漢游戲公司打工,然后創辦了斗魚直播。

圖注:斗魚聯合創始人陳少杰與張文明(公開網絡)

此外還有一大批仍在創業道路上的互聯網新秀,或者是山東人,或者曾在山東讀書,尤其是山東擁有諸多高校,在培育人才方面一直是有先天之利。這些年輕人也紛紛投身于互聯網創業大潮中,有的已經嶄露頭角,但更多的還正在奔跑的路上。

當年也曾經培養出大批互聯網人才的湖北,卻沒有一家有影響的互聯網企業,導致人才外流,雖然出了雷軍周鴻祎卻一度消失在中國互聯網版圖——這種現象也引起了湖北全省層面的整體反思,并知恥后勇,從廣州手里把斗魚直播搶到了武漢光谷落地。

湖北前車不遠,山東自當圖強。

　互聯網應用大省

說了這么多的不利條件,并不能說明我魯就是那個過年媳婦不讓上桌、喝酒喝趴下全國人民、吃著煎餅卷大蔥的逗逼形象,相反,山東的互聯網市場,讓任何一個互聯網巨頭都不容小覷,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互聯網應用大省。

GDP 長期排名全國前三,人口排名全國第二,擁有1.0047億常住人口的山東僅次于擁有1.1346億常住人口的廣東。粵魯兩省也是目前全國兩個常住人口破億的省份。擁有如此體量的山東,在互聯網市場培育方面自然有著獨特的人口紅利。

互聯網的頭部企業從來沒有放棄過山東市場,得山東者得天下,也不是浪得虛名。

以目前國民級互聯網應用產品微信和淘寶的數據統計來看,山東的數據非常亮眼。

2015年春節,微信紅包發放最多的省份排名是廣東、浙江、北京、江蘇、上海、福建、遼寧、山東、陜西、四川。山東位于倒數第三的位置。但到了2017年,這個排名就變成了廣東、江蘇、山東、河北、浙江。其中,山東以26.4億個位居全國前三,排名第一的廣東省紅包收發個數是58.4億個。

　2019年春節,在微信紅包收發總量排名中,山東躍居第二位,仍然僅次于微信發源地廣東。

在阿里巴巴大數據統計中,每年的雙11,山東人的剁手指數也是名列全國前茅。2016年、2017年、2018年,山東購買力連續三年穩居全國第六位,其中2015年山東交易額為45.71億元,2016年為59億元,2017年為85.34億;2018年達到87億元,數據連年攀升。

在淘寶、天貓、京東等電商平臺的賣家中,山東的韓都衣舍一直是全國女性服飾類銷售冠軍;3C 數碼產品的冠軍賣家則是山東濟南的一家電商企業,這家企業最初在舜井街賣手機起家,轉型做電商后規模做到了同行業冠軍。

在阿里淘寶村的這個指標中,山東也是排名前五,以450個淘寶村數量居于浙江、廣東和江蘇之后。其中,菏澤是著名的淘寶村大市,以307個淘寶村雄居全國第三名,僅此于浙江的金華和溫州。

無風君(ID:nowindnowave2)通過第三方數據平臺艾瑞查詢后發現,2019年8月目前新興的國民級應用今日頭條、抖音、快手、滴滴出行等 APP 的用戶區域排名中,山東均位于前列。

微信、今日頭條的山東用戶數量位于全國第二位,僅次于廣東;

抖音用戶量排在廣東與江蘇之后,全國第三;

快手山東用戶量排名全國第一;

滴滴出行的山東用戶量排名全國第四名……

圖注:今日頭條用戶分布圖(艾瑞數據)

圖注:微信用戶分布圖(艾瑞數據)

圖注:滴滴用戶分布圖(艾瑞數據)

圖注:快手用戶分布圖(艾瑞數據)

圖注:抖音用戶分布圖(艾瑞數據)

最近兩年,山東加快實施新舊動能轉換,官方高層對為什么沒有產生淘寶、滴滴打車、微信紅包等互聯網企業的深度反思,也讓更多的互聯網巨頭看到了潛在的更多商機,對山東市場的滲透和占領均有所加大。互聯網企業對官方拋出橄欖枝的響應與互動,紛紛在行業互聯網上有所布局。阿里、京東、華為、字節跳動、人民網等巨頭紛紛落地,山東一時成為互聯網產業匯聚的高地。

像山東的省會城市濟南,雖然缺少全國影響力級別的互聯網媒體集團,但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新媒體之都,這里有著多達14款的本土新聞客戶端,人民網、今日頭條、一點資訊、鳳凰網的內容審核基地均在濟南落地。一些新興的短視頻項目也正在把內容總部遷到濟南。

從互聯網應用的角度說,要說山東是互聯網沙漠,恐怕山東的用戶們是不答應的。

第一家香港IPO的山東互聯網企業

2019年7月3日消息,山東赤子城科技有限公司正式向香港聯交所遞交招股申請,擬在香港主板上市。

這是一個頗為陌生的企業,但卻頗有來頭,尤其是對山東而言。

赤子城的創始人叫劉春河,1985年生于濱州農村,2007年畢業于山東大學,2009年在就讀北京郵電大學研究生期間,在濟南創辦了赤子城。

與徐茂棟一樣,赤子城雖然發家在濟南,但彼時的行業卻與互聯網毫無關聯。后來在北京創業發展成一個人工智能信息分發平臺,依靠自主研發的產品Solo X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坐擁全球近7億用戶。

因為與今日頭條母公司商業模式的趨近性,赤子城一度被稱為“海外版的字節跳動”。

2018年赤子城應家鄉政府邀請回歸濟南,正式將總部從北京搬遷至濟南的山東數字經濟產業園。相對于鳳岐茶社被逼走山東,赤子城上演了回歸的佳話,在濟南市市中區區委書記韓永軍的親自招商推動下,赤子城僅用了12個小時就就解決了落地問題。

赤子城的財務數據顯示,2017和2018年,赤子城的總收入分別為1.82億元和2.77億元,同比增長52.2%;毛利分別為0.70億元和1.41億元,同比增長101.0%。

2019年是赤子城全面回歸山東的第一年,一季度的財務報表顯示,總收入超過9000萬元,同比增長77.9%;毛利超過5800萬,同比增長197.2%。

2019年9月,胡潤研究院發布了《2019二季度胡潤中國潛力獨角獸》榜單。這是胡潤研究院第二次發布“潛力獨角獸”,旨在尋找三年內最有可能達到十億美金估值的高成長性企業。在這份榜單中,繼一季度后,赤子城連續第二次上榜。

在這份榜單中,山東還有兩家潛力獨角獸企業上榜,一家是海爾消費金融,一家是總部位于山東青島的有屋。這兩家均是海爾集團孵化的旗下互聯網企業。

不過,在標注上榜企業的所屬地區時,胡潤將赤子城總部依舊歸屬于北京。修正了這個事實之后,山東將擁有三家潛力獨角獸企業。

在 A股、港股和美股三大證券市場上,我們還找不到一家來自山東的互聯網企業。

若謀求港股 IPO 成功后,赤子城將成為山東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互聯網企業,這將成為山東新舊動能轉換的一個典型成果之一,同時也意味著評判一個地區的互聯網產業發展程度的重要指標上,山東實現了零的突破。

從這個角度上說,志在港股 IPO 的赤子城,在總部移到山東之后,應該得到更多來自主場的關注。

從海爾到浪潮,從開創到赤子城,從用戶規模到市場份額,山東的互聯網產業不應該,事實上也不是真正的互聯網沙漠。如同山東“群山無峰”的大象型經濟現狀一樣,山東并不缺少互聯網企業,也不缺少互聯網業態,甚至也不缺少正在創業路上的追夢人。

只是就放眼全國層面而言,山東缺少的是馬云、馬化騰、雷軍、李彥宏、周鴻祎等老一代的互聯網領軍企業家,也缺少黃崢、程維、張一鳴這樣的少壯派領袖,甚至有一個私德有虧的劉強東,也不見得都是壞事。

相應的,山東的互聯網產業也缺少龍頭企業的帶動。致力于新舊動能轉換的山東,正在拼命地搶搭上互聯網的快車。今年7月,山東出臺支持數字經濟發展舉措,將以“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為主線,促進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到2022年,完成重要領域數字化轉型,使數字經濟占全省GDP的比重不低于45%。

9月9日舉行的青年企業家創新發展國際峰會2019論壇上,山東省長龔正援引部分企業家的話說:改革開放之初,錯過了廣東、深圳的發展機遇,這次絕不能錯過山東。

就山東而言,錯過了PC 互聯網,錯過了移動互聯網,希望這一次不要再錯過工業互聯網、產業互聯網和人工智能。

PS:話說馬云都宣布退休了,“山東的馬云”你在哪里呢?有的話,就來無風這里留言吧!

作者: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