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進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引導金融機構增加對制造業、民營企業的中長期融資,把握好風險處置節奏和力度,壓實金融機構、地方政府、金融監管部門責任。這是上周中央政治局會議對下半年經濟金融工作提出的一項具體目標任務。而要補好金融生態中制造業、民營企業融資總量不夠及期限結構不合理(短貸長用)的短板,必須完善利率價值發現功能這一基礎性、機制性手段。
我國貨幣市場與存貸款市場的利率不統一,存在“兩軌并行”現象。貨幣市場利率形成機制以市場化為主導,存貸款市場利率形成機制以管制手段(基準利率)為基礎,兩個市場的利率價值發現功能反差明顯,前者強后者弱。所以,我國金融生態中利率的價值發現功能不強,甚至局部領域被扭曲。我國金融市場存貸款業務占絕對份額,利率的市場價值發現功能整體化程度與水平較低。而且,因利率“兩軌并行”,市場中一些不健康要素與力量還會交叉感染、底層發酵和局部膨脹,這加劇利率價值發現功能的弱化,最后形成由擠壓效應產生的資金配置在對象與結構上的失衡失序。
再進一步分析,管制利率主導下的市場必定存在管制利率水平低于整體均衡利率水平的現象,這加劇了利率價值發現功能的正常釋放的困難,也為利率的“所有制溢價”提供了條件。資金配置過度、低價向國有大型企業和資源壟斷企業堆積,原本與價值發現無關的市場融資對象身份,成為影響甚至決定市場價值發現的重要條件和選擇標準。君不見,在壓縮“重資產”客戶的價值發現導向下,市場不就一度出現幾近失控的“過橋貸款”“委托貸款”“信托貸款”等“類信貸”業務,形成對制造業、中小企業融資需求的擠壓么?利率作為發現客戶價值和服務價值客戶的手段,如果蛻變成“極端化”、“短視化”與“超然化”的盈利標尺與工具,那就僅僅與資金的增值相關,而與配置對象內在價值的關聯性越來越差了。
利率的價值發現功能,是金融機構發現優質客戶或淘汰落后客戶的過程與能力,它以融資對象市場價值或潛在價值為資金配置的重要基礎與主要依據,并從利率高低的選擇上體現出來,發揮金融生態引導、影響和促進實體經濟生態優化的作用。這個過程,既包括了金融生態對已有實體經濟產業與業態的優化,又包括了對未來產業與業態的引領。為此,在完善利率市場價值發現功能中補短板,既要在“完善”上下功夫,也要在“補好”上出實招。
比如,加快利率形成機制的市場化步伐,把貨幣市場利率與存貸款市場利率真正統一和貫通起來。在這里,“兩軌并一軌”既不是把兩個領域(體系)機械性地“并”在一起,也不是“一軌主導另一軌”的簡單化選擇,而是要在探索利率形成機制的市場化過程中,使發現市場價值的標準、原則和過程,相對統一和協調起來,使資金配置的立足點真正圍繞實體經濟上。
再如,把利率的市場價值發現功能與實體經濟的產業優化趨勢統一起來。我國制造業中傳統產業占比大,未來運用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的任務十分繁重,這本來是利率價值發現功能不可回避、應主動應對的重要問題。然而,一段時期以來,以利率價值發現功能為引領,差異化、動態性配置資金并促進實體經濟提質增效的實踐卻出現了程度不同偏差,資金在向制造業尤其是傳統制造業配置過程中,出現政策性因素和操作性安排的雙重收縮,由于金融機構對“重資產”配置的厭煩情緒和回避慣性,資金在制造業總量配置不足且結構對象不優,僵尸企業無效占有資金資源和新興創新性企業難以得到資金現象并存。制造業是社會財富創造的基礎性產業,實體經濟的主體,因此,利率的價值發現功能必須在適應制造業融資需求變化中發揮作用。一方面,提升金融生態對制造業資金配置的整體性、理性化水平;另一方面,增強基于價值發現基礎上的資金分類配置能力,平衡資金存量與增量關系,推動傳統產業的轉化與升級,促進新興化、前瞻性和先導類產業的快速發展。
還有,創新利率運用手段的方式方法,并使之成為“價值發現”的鮮明標識。在管制利率下,利率的運用手段和方法是固定的“一對一”,不具有風險管理和綜合平衡的變化機制,利息收入在不同對象之間不具有風險對沖的機能,這實際上限制了利率價值發現功能的多樣性和變化性。無論從哪方面說,我國中小企業(包括新興科技型企業)的經營特點、屬性風格和發展模式恰恰具有更多運用“一對N”利率手段的基礎與可能。為此,要從中小企業實際出發,探索和拓展利率風險化管理的方式方法,按照特定群組與對象,以綁定和單元平衡的方式,推動金融機構更多將資金投入“風險和收益雙高”的領域和對象,實現收入綜合化基礎上的風險覆蓋。舉例來說,在某個特定群組里,某個實體企業的融資風險是能通過另一個或其他融資對象的收益來覆蓋的,在此過程中,金融機構內部流程、核算規定要有新的調整。市場監管部門對金融機構的責任認定、壞賬處理、財稅政策等都應有新的規定。
由此可以說,完善利率的價值發現功能過程,就是從基礎、機制上系統化補短板的過程。以資源(資金)配置的價格差異,形成對實體經濟的選擇(以價值為根本)差別,在配置和選擇中不斷發現價值、增值價值,促進已有實體經濟產業行業的調整優化,引導并催生未來先導型、前瞻型、領先型產業行業的涌現成長,這恰是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所需要的。
(作者系原銀監會“三個辦法一個指引”起草專家之一、資深財經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