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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別人都叫我李老板”?

我中學的時候就喜歡買好看的衣服，在大家普遍還是穿校服的年代，有?次我穿了一條紅?的牛仔褲去學校，大家都說我是不是穿了我媽的褲子，我跟他們說：你們不懂，這叫時髦。

那段時間我喜歡買一些過季的潮流雜志，模仿?面的穿著打扮，?己動手DIY，慢慢地發現?己動手做衣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還喜歡逛街，到那種小街道?面，找外貿特價店，一逛就是一小時。

剛進Channel V的時候，沒什么工作，有?次我在吳江路逛街，看到店鋪招租，600元一個?，就租了下來，開了一個服裝店。

每天早上和我?朋友去七浦路批發市場拿貨，回來整理開店。那個店連門都沒有，就是一塊油布攔起來，關門的時候把布放下來，插一根桿子，再用鐵絲把兩邊綁起來。

那時候的樂趣不在于開店，而在于每天可以去七浦路，在那個碩大的市場里挑出我覺得好看的衣服，帶回店?，再給客人介紹怎么搭，就是要讓他們有一種我讓他們穿什么就穿什么的感覺，這個過程特別開心。

在吳江路做了不到兩年，因為在Channel V的工作開始忙了，我就把店關了，關的時候一點遺憾和失落都沒有，因為我覺得遲早還會再開的，而且那時候肯定是做自己的品牌，當時就立下了這么一個志愿。

2008年左右，我開始把?己畫的畫印在衣服上，放到朋友的店里去賣，做了?己的第一個品牌——NIC Is Coming。

那時候很簡單，所有畫都是手繪，找一家?廠印出來，每次?概就是?十箱的?服，堆在Channel V?個空的辦公室里，因為我跟門衛關系好，問他借的。然后?己開著車去長樂路、 新樂路、北京路送貨。?底再去對賬，都是?工賬單，全是現?，拿到手的時候很開?。

到了2009年，有一次我跟潘瑋柏聊天，因為之前我們聊過要不要一起做點事兒，那次聊天我說想開個店，潘瑋柏說他也想。

我當時想開店，是因為我認識很多做國潮設計的朋友，我發現沒有地?賣他們的東?，我那時候算是個藝人，賣東西宣傳都很?便。所以就這樣開了NPC（New Project Center 新項目研發中心)。

NPC第一家店的裝修是一個實驗室，潔白?瑕，地板是?色反光的，墻?用的是高科技的膜，訂做了很多透明的試管，我還試圖噴?些干冰，讓整個店看起來感覺是一個實驗室。

開業第一天，地板磨花掉了，很臟，試管也不能擦，有機玻璃一擦就花，墻面掉膜，一捅就是一個洞……但這個裝修效果?常棒，因為有很多人關注我們。

那時候在微博上，有人給我們留言說：我今天路過NPC，在門口徘徊了一個多小時，不敢進去。

我覺得那時候的NPC在他們?目中，雖然不能說是殿堂，但一定是一個需要懷著激動心情?進去的店。

我們的第二家店北京店也是這樣。

我記得很清楚是2月7號，那天下著大雪，我們卻把店裝修成了花園，地上、墻上和天花板鋪的是假草皮，開業活動沒有剪彩儀式，我們植樹，種了三棵樹，就是想傳遞一種希望的感覺。

我們在店?做了一個展覽，賣104件T恤，?冬天顧客排著隊買。現在回想，你說我們不懂也好，初?牛犢不怕?也好，我們做了很多商業品牌不會去做的事，反?讓我們獲得了很多關注。

后來，當我開始思考裝修是否長期可用，坪效應該怎么樣，客單價、KPI怎么設置的時候，我發現沒有?己了。

我們第三家店杭州店開業時，團隊已經有?點規模了，但還是發?了很多跟外界看到不一樣的事情。開業前一晚，由于我們錯誤預估了倉庫空間，導致大部分貨放不進去，但第二天就要開業，媒體、粉絲、嘉賓都會來。

凌晨一點的時候，我們還在進倉，實在沒辦法了，我叫了輛卡車，把貨放里頭，那輛卡車在對?巷子里停了一整天。

第?天的開業活動結束后，所有人都去after party，我又帶著團隊回來，趁沒人的時候，偷偷把卡車的貨堆到了店鋪三樓，那是我們裝修得最好的樓層，本來是做VIP室的，因為估算錯倉庫面積只能暫停開放，結果直到關店都沒開放過。

可能很多人會問：你們都開三家店了，就沒有一點兒規劃嗎?那時候就是這樣。我是進了湖畔之后，才有這個意識：我是在創業。之前我覺得?己就是個開店賣衣服的，別?見我都是叫我李?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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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年，我膨脹了”?

我進了湖畔大學以后，特別喜歡說?己是創業者、企業家，時不時還有意無意地在別人面前透露我是湖畔大學的學員，是馬云的學生。然后說?己公司有使命、愿景、價值觀。

有一陣我們公司來了個財務，叫我李董，我都沒搞清楚這個層級是什么東西。有一次我問他們，是總經理大還是董事長大，結果問了半天，我突然想到公司就這么?個人，哪用得著這些。

2017年的時候我相當浮躁。其實那一年我們公司挺好的，但是我覺得不好，?己作，給公司全年起了一個slogan叫：不破不立。說要打破舊的東西，建立新的規則。

有一段時間我跟員?聊天，他們聽不懂我在說什么，覺得我魔障了。

那年年會，是我們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請了幾乎所有客戶、主理?、設計師。大家?常認真，不管人多人少，每個部門都排練了節?。年會當天我挺開心的，但我坐在下面的時候，有一種看著?市蜃樓的感覺。

那天晚上，有兩個游戲行業的朋友也來了，他們說：“晨哥，今天你年會，我拿出10臺最新款的iPhone給你當年會獎品。”

我記得抽獎抽到第十個的時候，上去領獎的員工面無表情，他們可能覺得iPhone是理所當然，后面可能還會有2萬現金?獎。后來還有人慫恿讓今年銷量第一的主理人也捐獻一些獎金，最后潘瑋柏還上臺唱了一首《快樂崇拜》……特別熱鬧，像開演唱會一樣。

我坐在下面想：我們為什么要做這件事情，我們是上市了還是干嘛了？當時心?隱約覺得第二年肯定出事，本來就我自?膨脹，年會開完，全都膨脹了，大家都覺得我們公司很牛。

果不其然，第二年我們就出事了，而且后遺癥的影響一直持續到去年。

本來我們杭州店那時候大概200平米，一個?能做110萬的業績，后來隔壁那個店做不下去了，他們來找我說：“要不你接下來吧，我算你便宜點。”當時我在想我拿下來的話，就可以做咖啡了。

那時候我執著地想做咖啡，因為那幾年漫咖啡很?，我覺得NPC的客戶群體都是年輕人。我們曾經也做過一些嘗試，?如做過跨界的快閃零?店，賣冰激凌，當時連續20天，天天有人排長隊。嘗過甜頭，我就覺得可以做。

有時，人看到了轉瞬即逝的燦爛，就想永遠抓住它。

所以當隔壁店做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拿了下來，花了三個月時間裝修。開業第?個月業績40萬元、后?就變成30萬、20萬……漸漸地，連持平都做不到了。

當時我很不能理解，店?以前好看了，業態更豐富了，產品也?以前更好了，但業績卻越來越差了，真的莫名其妙。店開業那天，我不敢?，我在那邊呆了三四天，為什么不敢走，因為對那邊的團隊完全沒信心，我心里全是疑問：他們能把一家咖啡帶零售的店運營好嗎?

其實當時我們根本沒準備好，在服務、產品、人才都沒有的時候，我竟然做了這么一件事。后來我甚至開始逃避，當沒有這件事。杭州店也因為這樣的一次轉變沒了。

那個時候我太膨脹了，我記得那個時候出去談店鋪，別?問我要多少，我說500平米起步，別人說我有個1000平米的你要不要，我馬上就會開始想1000平米的話我能加什么業態呢……已經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那一年我們還開了西安店，也是咖啡加零售，拿的是那個商場最好的位置，兩層樓，加起來一共600平米，是當時NPC最大規模的店了。開業的時候盛況空前，但我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確定這個事情到底有沒有真實發生過。

因為開業后，我們店的面積就不斷縮小，先割一半、再割一半、再割一半，最后搬到了商業街位置最不好的后半段。

那時西安店有將近20個店員，我現在都覺得很對不起他們，他們那時都懷揣著夢想加入NPC，結果……我當時還從星巴克挖來一個店長，我告訴他NPC咖啡的未來規劃，現在那個店長也把我拉?了。

前段時間我去西安店做活動，站在那里的時候，我能感覺到這個店是我們能掌控的。活動結束后，我跟同事走到以前的店的位置，那里已經被一家星巴克和一個網紅茶飲店瓜分了，?家的生意很好。

我在那兒站了很久，覺得很不真實，我們曾經竟然擁有過這么大的店面。人家星巴克那么專業，也只是一半，我呢，啥也不懂，就敢開咖啡，還600平米，當時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那年我還有一個心結，就是我損失了很多老員工，雖然現在釋然了，但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是很致命的，如果一直這樣的話，我們要重振旗鼓可能要花很長時間。

現在我們公司的員工加入時間都不長，我看到他們總會想起當年NPC的那些員工的樣子，所以我覺得我要把這些事兒記錄下來，不能再像當年一樣，做那么多沒有規劃的事。有時候我覺得是我害了他們，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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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可以和你拍張照嗎？”?

去年，我說湖畔不該招像我這樣的創業者，如果我沒記錯，那個時候是我心情比較低落的時候，對?去年，現在肯定好很多了。

去年是我的本命年，對NPC來說，也是重要的一年，去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也許要過很多年我才可以跟大家說我經歷了什么。

但有個想法一直在我腦??，就是湖畔?學在我創業過程中到底是什么樣的一段經歷，之前我有一點?小的抱怨，會去想如果沒有湖畔，我現在會是什么樣。

今年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如果沒有湖畔，我可能還是會遇到這些問題，這是我?己的問題，浮躁也是我自己的浮躁，我的同學們不都挺好么? 之前可能是被創業者、企業家的身份迷惑了，再加上媒體也給我下標簽，什么明星企業家，?己也開始這么認為，還到處去給人演講。其實人家沒想要聽我說什么，他們在臺下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 我可以跟你拍張照嗎?

有段時間我經常說希望有一天?家記住我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年輕的時候做過藝人，太有執念了。所以湖畔大學?少讓我提前明白了一些事，就是對我也好，NPC也好，我們應該專注?己擅長的事，不要想外面怎么樣，不要想應該怎么樣。

一開始我就是?己喜歡，然后做衣服，賣衣服，所以我是個做產品的人，是個手藝人。我希望?己更專注于內容，把年輕人的文化通過不一樣的內容呈現出來。

其它?面，找合適的人，各自做?己擅長的，我們互補，然后充分信任。比如我們現在倉庫是外包， 雖然也有一些問題，但比以前要好很多。以前倉庫是?己管理的，我們怎么管得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管理管倉庫的人。

包括我跟技術部門開會討論具體業務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人家要花3小時提前給我普及知識，我還不一定聽得明白。但我跟市場團隊開會，一下午能討論出很多東西來，因為那個是我擅長的。

所以這一點我是感謝湖畔的，我們經歷過的，犯過的錯誤，可能同學早就經歷過了，那我們就不要?己再去做一遍了。

人?苦短，老這樣撞南墻，頭也沒那么硬，不如問問人家，這墻能不能撞，不能就別撞了。

當然之前的經歷有些對我還是很有幫助的，我現在在閑魚賣二手閑置，對于我一個做過品牌，賣過?服的一個藝人再去做閑魚，雖然不能無敵，但?少很多理念是超前的，從產品的拍攝、營銷?案的撰寫、產品的包裝以及社群的建立都是這樣。

比如上周我賣一件衣服，錄了一段視頻，說了三分鐘關于這件衣服的品牌故事，顧客可以不買，但說不定未來每周都會來看我的節?。而且我不希望一開始就要爆，細?長流，一點點漲上去，這樣我們也能準備好。

這些都是經歷過NPC之后才有的， 現在我們也是在玩，但也是有章法的，閑魚現在就我和另外一個同事小應在做，但我們也要有KPI，有月銷量，客單價，賣出的東西?什么包裝，客服?什么話術都是有標準的。

然后我?己也嘗試做一些改變，如果倒回去看前幾年，每一年的我都覺得前一年的?己像個傻子，有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前段時間他們在整理以前的視頻，我都不敢看，我當時怎么會膨脹到出去演講。

有件事我還沒做，但我希望接下來每年?少花一個月時間禁言?己，我覺得我的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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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需要別人幫我拼湊記憶”?

去年我們去紐約時裝周之前，準備時間非常短。當時我們的設計團隊非常不穩定，分了好?個團隊在開發。

有一個設計師，他當時已經要離開NPC了，最后還剩?周的時間，?作也交接完了，但他找我說想發揮余熱，因為他一直想做拼接，說看到我們特賣場里好多衣服都是5塊、10塊的賣，覺得很心疼，想做幾件拼接的衣服。

他說你給我配一個樣衣工，那個時間接近過年了，板房都放假了，我去哪?找樣衣工。這個時候我的同事小應站出來了，她說她會。然后兩個人就在我們?己的樣板房，漫無目的地拼，最后做出兩件衣服。

其中一件斗篷在時裝周壓軸，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那是當天最多人舉起手機拍照的一件作品。我不知道為什么，可能那件衣服是有靈魂的。這件衣服有我們太多太多的回憶，在拼接成衣服之前，它們就是一堆廢物。雖然這件衣服不是我裁的，但是我在旁邊看著一件件衣服被裁開再重新拼湊，會浮現很多當時的畫面，誰設計的，在哪賣，補過幾次貨。

對于我們?言，這件衣服讓大家記住了NPC這十年。我希望這件衣服成為一個參照，除了單件衣服的故事，它也是我們過去一些看起來不那么正確的決 定的見證，不管是擴店，開咖啡館，還是搬辦公室。

我希望它可以讓團隊都有一個意識，就是一個人很容易犯錯誤，尤其是我，可能過了一陣子又開始犯?錯誤，我希望當我一意孤行的時候有人能夠站出來說：?板，不要這樣做。

我希望大家一起來建立這種意識，所以我現在會有意識地去梳理過去。

我有一次參加中學同學聚會，突然發現我很多的回憶需要他們幫我拼湊，而且很多我?己完全不記得了。所以我覺得我個?對NPC這十年的記憶都是?常??的，需要大家一起把它拼湊起來，給現在以及未來加入NPC的員工，給所有在做潮流品牌創業的年輕人看，我覺得是有價值的。

湖畔收?物件也不是給現在的人看，可能是給?孫后代或者是第20屆以后的同學看。那時候可能沒有NPC，我也不再做衣服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到那個時候，這件衣服會很有?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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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 包龍星?|?視頻?|?張旭?

編輯?| 陳怡?|?校對?| 潘鑫磊?|?值班主編?| 魏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