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振臂豪言“2015年下半年開啟決戰，將吃下整個汽車后服務市場”的博湃養車突然倒下了，對此，業界雖愕然，但并不覺得意外。從今年下半年開始，汽車后市場的O2O企業個個如履薄冰，在洗車O2O企業大批倒閉后，上門保養已被認定將是下一個集體跌入冰河的板塊。“這種模式本身就存在缺陷，”業內人士馮禮(此處為化名)稱，“一個好醫生是坐堂一天看50個病人更高效，還是被車拉著走街串巷一天看4到5個病人更高效?”他說，“所以這種效率是違反經濟規律的，是低效率高成本的不健康模式。”

　　低價上門養車的模式“違反了商業邏輯”——無論是博湃出事后O2O行業內的自省，還是業外人士的點評，以及投資界的表白，都指向這一結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資本開始評估盈利模式時，汽車后市場O2O的淘汰賽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就像是馬拉松，雖然知道后市場的規范、壟斷的打破是最終都會達成的事，但現在資本考慮的只是這前500米跑得怎么樣。”北京汽車集團產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北汽產投”)研究總監賈廣宏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

　　資本的離場，讓幸存者開始思考如何彌補O2O模式天然的短板。作為后市場O2O的代表性企業，養車無憂、摩卡愛車等平臺都已經開始嘗試在線下展開深度合作。而養車O2O領域的另一家代表性企業途虎養車，則通過與零部件巨頭萬豐奧威的合作開始突圍，也側面承認了僅靠互聯網思維顛覆傳統汽車產業鏈的不可能。

　　商業規律之于市場，如同生態法則之于自然。某種意義上，這些半途而殂的創業公司是汽車后市場O2O模式最終走向成功的犧牲品。博湃們的集體試錯，以巨額的學費證明了違反商業規律的不可存活性。未來，如何讓互聯網思維落地，找到更穩固的盈利模式，將是汽車后市場O2O的集體課題。

　　被否決的模式

　　夜里11點過了，方維(化名)的公司會議仍在繼續。隨著市場占有率曾第一的博湃養車的關張和大批資本的離場，方維所在的養車O2O行業成為被“關切”的對象，同行也難免焦慮：博湃是否會成為汽車后市場O2O退潮中最大的一波浪潮，在退去時順帶席卷其他仍在期待漲潮的浪花?畢竟博湃養車也是曾有過“計劃2016年年底覆蓋100個城市，招聘1萬名技師”目標的O2O養車界的風向標。

　　“博湃的B輪融資就曾找了二三十家風投，但對其模式都不太看好，”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型經銷商集團電商業務負責人透露，雖然獲得了京東易車1800萬美元B輪融資，但寒冬中的資本已經開始陸續抽離。在投資人直言C輪融資只能給此前約定金額的1/10后，斷了糧草的博湃養車很快便傳出因資金鏈

　　斷裂業務全面停止的消息，消息稱人員已經遣散，并在2015年12月月底前進行最后清算。“投資人放棄的最主要原因是上門保養利潤太低，這意味著投資人的投資回報率也很低，”上述人士表示，上門保養的運營成本太高，包括人員成本、車輛成本等都是不可控因素。

　　“投資人確實會為其想象中的上門服務的‘場景’買單，也知道市場需要培育，但投資者還是有指標評估的。”賈廣宏稱。

　　而更多的業內人士則表示，雖然上門養護直指后市場消費的痛點，但成本與價格倒置的模式也違反了最基本的商業規律。在過去一段時間中，為了快速搶占市場份額，滴滴出行的燒錢做法成為諸多汽車后市場O2O的圭臬。配件價格透明化的背景下，加上免費洗車、低價上門保養、發紅包等低價競爭手段，資本很快燒盡。“能拿到C輪融資的很少了，現在投資人要考慮收益模式了，之前汽車O2O企業基本上都沒考慮過收益模式。”上海盛大汽車服務連鎖公司電子商務總監雷準富告訴記者。盛大汽車在上門洗車、二手車線上交易上很早前就有過業務探索。“投資方也會揣摩的，2014年游資充裕，但2015年遇上了資本寒冬，如果真的能燒出一個‘獨角獸’來也行，但前提是規模要燒到足夠大，像滴滴一樣。”恒信汽車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副總裁高全強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恒信旗下的上門汽車保養品牌卡拉丁通過和京東的合作，開辟了銷售配件產品的盈利來源。

　　不明朗的突圍

　　在倒閉潮中，眾多企業也紛紛加速轉型，尋找商業模式以避免倒閉的命運。在博湃資金鏈斷裂的同一時間，以汽車零部件銷售與保養為主營業務的途虎養車與零部件制造企業萬豐奧威選擇合資，尋求資本及商業模式創新。

　　這起被認為創下了“制造業+互聯網”新模式的合作，以雙方各自出資5000萬元成立萬豐途虎汽車服務(上海)有限公司為基礎。在此基礎上，雙方將以輪轂市場為起點、拓展到汽車零部件、線下改裝和售后服務等市場，并適時引入海外知名零部件品牌。

　　與博湃養車的上門養護不同，2011年成立的途虎采取的是“線上購買預約+線下安裝付款”的模式，其業務分兩部分，一是各大品牌輪胎、機油、汽車配件的銷售，二是與線下門店合作的到店汽車養護業務。公開資料顯示，途虎養車網線下合作門店數量在2015年9月已經拓展到10000家。

　　另一方面，主打正品零部件銷售與上門保養的養車無憂公司選擇了另一種模式突圍。在中國汽車維修行業協會的主持下，養車無憂獲得了行業內第一塊同質配件電商試點證書——這是國內首家獲得協會授權試點的汽車后市場電商類企業，這意味著養車無憂網獲得了同質配件的經營和流通資質。

　　雖然與上門保養相比，以途虎養車、養車無憂為代表的O2O到店模式至少還能靠線上賣配件掙錢。但由于國內汽車零部件供應渠道的壟斷性，在配件上存在的渠道鉗制仍是途虎們難以突破的瓶頸。“零配件一般直接從主機廠到4S店，用戶甚至門店獲得都不容易”。途虎養車首席執行官陳敏坦言。但是，即便是獲得了渠道，要實現盈利依然是一個大難題。除此之外，其他品類的汽車O2O企業也在尋求新的發展方式。以飽受爭議的上門洗車為例，就已經存在兩種新的模式。

　　悠駕汽服完全脫離傳統的上門洗車模式，以銷售自主研發的純電力移動洗車美容設備為主營業務，同時借此發展APP實現集客。通過銷售洗車機，其已經實現盈虧平衡，而不需要在初期進行融資。另一種洗車模式來自逸洗車。這家公司在11月剛拿到了B輪3000萬新融資。他們模式類似于建立快速自助洗車店。

　　除此之外，二手車業務的模式也在變化之中。目前，國內除了車易拍、優信拍這些老牌二手車平臺，2013年至2014年集中誕生了優車誠品、大搜車、人人車等一批新興的二手車電商平臺。而在原有業務線上積累了用戶資源的平安集團、趕集網，也紛紛推出了自己的二手車平臺。

　　以C2B模式幫助車主銷售二手車的有平安好車、開新幫買，采用B2B模式有車易拍、優信拍，縮短交易環節，打造C2C模式的有人人車、趕集好車等。其中，B2B模式把控了二手車電商的絕大多數份額，但C2C模式作為一種創新形式，重新整合了產業鏈。

　　整合新趨勢

　　需要重點提及的是，創業公司死掉了并非意味著其模式毫無可取之處。“博湃養車如果讓我如今再看，仍是一個好項目。”賈廣宏稱，博湃的失敗并不意味著養車O2O將退出市場。高全強同樣認為，尤其對85后和90后，上門保養的需求是強烈的，問題就在于如何把低毛利轉變為高毛利模式。“如果車主愿意為上門保養這種高成本、低服務保障，但便利的服務支付高價，就可能有生存空間”，馮禮稱，小眾市場還是存在的。但這要建立在回歸正常商業模式，也即高價上門服務的消費習慣養成之后。同樣，“對于途虎、養車無憂等“線上銷售配件+線下到店養護”的模式，最大的鉗制因素也是當前愿意這樣保養的人群少，用戶習慣需要較長時間培育。”

　　但單純的資本投入顯然無力撐到全新消費習慣的形成，因此，整個汽車后市場O2O都面臨著如何走下去的抉擇。事實上，早在2013年，就曾有專業人士撰文預測，O2O模式在汽車后市場會向兩個方向演變——一是成為實業背景廠商的創新性CRM(客戶關系管理)手段，另一個則是成為掌握海量線上客戶資源的互聯網企業向線下滲透的渠道體系。

　　作為途虎養車的投資人，愉悅資本創始及執行合伙人劉二海同樣認為，汽車后市場O2O必須跟線下相結合。這種結合有兩個方向比較重要，“一個方向是對C端，品牌和影響力要提高，讓人們要養車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另一個方向，就是要跟產業相結合。”“人們沒有理由會因為衣服是在網上買的，所以就會對其不斷掉色給予很大的理解。”劉二海稱，所以必須把服務質量和產業相結合。在做更深入的線下合作嘗試的顯然不止一家。“養車無憂在做互聯網和汽車保養更深度整合的模式升級，2016年1月份會有新模式發布。”養車無憂創始人兼CEO陳文凱對經濟觀察報記者透露，這種深度整合也可以理解為將在汽車零配件及售后領域與相關企業進行深度合作。“總體思路還是用互聯網打通供應鏈和服務鏈，提升產業效率。”“我們在機電維修養護領域也在進行不斷的標準化與做深做重”，摩卡愛車創新人張炎也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此前摩卡愛車已經與有壹手快修達成合作，目前合作經營的5家線下門店基本可以覆蓋北京六環以內的服務。這是汽車保養另一種模式突圍。

　　而來自投資界的觀點指出，從2016年開始，上市資本與包括汽車后市場在內的創業公司的兼并重組將成為產業整合的新趨勢。但到目前為止哪種模式能穿越寒冬，獲得最終勝利，仍是未知之數。對于眾多的O2O企業來說，目前的情形無異于在寒冬里摸著石頭過河，盡管凍得瑟瑟發抖，依然要保持前行。